“哼!”黎简挑理地斜了他一眼,但也算听话,接着说道:“然后我就偷偷问了护士阿姨,拖油瓶是什么意思,没办法,我当年对这个词,太好奇了。”
“然后呢?”邴辰抓了抓黎简的头发,心疼快化成水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然后也不知道啊,我到现在都记得,护士阿姨看了看我爸妈,又看了看我,然后就像刚刚的你一样,揉了把我的头发,然后就出去了。”
“后来过了没几天,我就去了我舅舅家了,就是伊茗的家,”黎简揉了把脸,一副解决战斗的样子,佯装无事说道:“其实也挺好,他们去追求各自的幸福了,我也有人玩儿了,房子里也有人了,除了寄人篱下,一切都算皆大欢喜嘛。”
黎简说完这些便长出了一口气,佯装着没什么的样子,邴辰的视线却好难回归平静,毕竟这人是黎简,是平日里看着洒脱嚣张的黎简啊。
“从小我的朋友,就都是差生,没有好孩子跟我玩,就连他们的家长,也不让他们跟我玩,”黎简边说边“啧”了声,随后道:“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稀罕和他们玩呢!”
“我打架厉害着呢,”说到这儿的时候,黎简还挺得意,边说边冲着自己竖了竖大拇指,微微扬了扬的下颌流露出拽拽地味道,让邴辰想笑,“我知道,你非常讨厌吴中风,但是,他确实从小,就很挺我。”
“那些家长为什么不让孩子跟你玩?”邴辰问。
“因为他们还是知道些的吧,”黎简不屑地啧了声,接着说道:“知道我的妈妈和爸爸都婚内出轨,便从思维上觉得这家子都不是正经人,太正常了,我要有孩子,我也想让他和本分家的孩子一起玩吧!”
邴辰紧了紧手的力度,仰头望向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这不就是人性嘛。
“那你舅舅、舅妈对你好吗?”邴辰问。
“我小时候觉得他们对我不好,因为他们对我和对伊茗不一样,”稚嫩地微笑从黎简的唇角溢出,不知算不算自嘲,“多傻你说,寄人篱下,还敢和人家姑娘比高低,一个要饭的还特么天天嫌人家饭馊呢!”
“别那么说自己!”邴辰不爱听这话,“你不是的。”
“他们总会在有意无意中将对我妈的怨气撒到我身上,在他们不满意的时候,我自然被划归成我妈战壕的成员,然后理应沦为家族的耻辱。犯错的人在国外潇洒生活,我却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不知名地液体不争气地从眼角划出,黎简没理会。
不过一闪一过的刹那,这夜色里,只要他不说,大概没人知道他流过泪。
“长大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搬出了那房子。”
“是现在辛伊茗住的那栋别墅吗?”邴辰随口问。
“是的,我也在那儿生活了挺多年,”黎简点点头,接着道:“伊茗,很好,还好有她,填补了我童年里所有的黑暗,也是她,让我觉得自己被需要吧。”
理解的点点头,邴辰算是明白了黎简对辛伊茗的好。
“但我也是没能耐,”黎简带着嘲讽的笑无奈摇了摇头,“我很唾弃我妈,但是,我终究躲不开欠她的事实。”
“怎么讲?”邴辰问
“我会要她的钱,也会花她的钱,她靠她的钱洗刷对我的亏欠,我也靠她的钱来弥补生活的空缺,”黎简冷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才工作这么几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房子?很贵很贵的。”
“所以,当她打电话,好像那些年的事都没发生般和我叙旧情,我就很烦,但我又不能理直气壮,拒绝她带着她儿子过来住的要求,我,拿人手短!”
“人生好难啊,辰哥,为什么就过不上想要的生活呢?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黎简将垂着的头抬了起来,视线望向远方的时候,透出一种无力感,让人心疼。
收回自己的手,邴辰没有即刻回答黎简的问题,而是打开手机,不知在划拉着什么,黎简本就辛酸,见邴辰这样子的回应,更是委屈。
“你是不烦我这么矫情啊?”黎简吸了吸鼻子,像个撒娇后没得到设想宠爱的孩子,不甘道:“是你非问我才说的,这倒好,你还不爱听了?”
否认地摇头,嵌着无可奈何地笑,邴辰揉了把黎简的头发,将找出的照片一张张给黎简看。
“你看这女孩,漂亮吧?”邴辰语气平和,抛出的话题和刚刚黎简说的,没有任何的瓜葛,黎简撅了撅嘴,就在准备扬长而去的时候,邴辰接着说道:“大一就休学了,白血病。”
不等黎简惊讶的表情有所回炉,邴辰又翻起了照片,接着一张破旧操场的照片又弹了出来。
“这操场破吧?看着尘土飞扬的,”邴辰看着照片,平和叙述着:“可这操场上有着12岁男孩的鲜血,有着背后作孽家庭留下的恶果。”
“嗯?”黎简一听来了兴致,皱眉往前又凑了凑,缓缓问道:“啥,啥意思?”
“一个12岁的男孩从楼上跳了下来,在漂浮的尘土里结束了还没等开始的生命,奶奶脑血栓,爸爸坐牢了,妈妈跟人跑了,”邴辰边说边将手机收了回来,接着说道:“我大学写论文的时候用过这资料,所以去过一次现场。”
明明是前后不相连的问题,但二人却都沉默了,邴辰的意思,黎简感受到了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