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的儿子不去说他了。李无心如果说此生还有希望,便只在这个女儿沈瑶仙的身上了。
一只雪山独产的“金翅黑蜂”,不停地在空中嗡嗡飞着,在李尤心那一双湛湛有神的目光注视之下,只是在空中打转,不得其所而出。
渐渐地,李无心眼睛里光采益甚,空中金翅黑蜂便似失去了主宰,四面瞎冲乱撞,终于坠落地上。
李无心追魂慑魄的一双眼睛,偏偏饶它不过,直直地追向地面,死死地“钉”着它,直到它团团在地上打转,由疾而缓,继而蠕蠕而抖,最后不再有丝毫动弹为止。
“它死了!”
无限惊讶,显示在沈瑶仙脸上,当她向母亲望过去时,脸上的表情几乎难以置信。
“摇光殿主”李无心微微闭上的眼睛,随即睁开,这双眸子里,显然已失去了先前的凌厉光采。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李无心淡淡地笑着:“这是我现在要开始传授你的一门新的功课。”想了一下,她又说道:“就暂时定名为‘无心之木’吧!”
“无心之术?”
“无心则无妄想!”李无心说:“没有妄想才能专一致精,人的精神气魄,其实威力无匹,如能整理运用,应是无坚不摧。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便是这个道理,一个人如果能够善养他的精神,运之于动手对敌,常于出手之先,便已克敌制胜。这是一门极难练习的功力,从今天起,你就着手练习吧,我预期你一年见功,那时便为天下一等强人,再也没有人能够是你的对手了!”
“只是娘娘……”沈瑶仙略似有憾地讷讷道:“一年……还要这么久么?”
“这已经是快的了!”
李无心哈哈笑道:“如果是你哥哥,也许只需八个月便可有成,你却非一年不可!”
“这么说,哥哥还是比我强了?”
“不,他的功夫如今也许已经不如你,尤其是剑诀,只怕还要落后你不少,只是他的实力却远比你强……”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这个孩子!”
“娘娘,你不是说过不再想他了吗?怎么还……”
“我只是为他可惜。”李无心脸上显现着一种冷漠:“你知道,能够继承我‘摇光殿’的武学,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而他,哼,竟然自甘放弃了。”
“娘娘……”沈瑶仙缓缓地垂下了头:“他也是不得已的……您就原谅了他吧!”
“不得已?”李无心冷冷地笑道:“怎么,凭你还配不上他?难道我这么抬举他也错了?”
“娘娘……”沈瑶仙仰着脸,看向母亲。一霎间热泪盈眶:“您难道真的不知道?”
李无心脸上显现出一片迷惘。
“他是为了……那个哥哥……”
“不许再提他!”李无心重重地拍着椅子的扶手:“我说过了,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却不相信……他说他一定要找着他,娘娘……”沈瑶仙一时忍不住说出声来:“活着要人,死了要骨……他是这么说的,真的……”
“你敢!不要再说了!”这声喝叱,醍醐灌顶般地制止了沈瑶仙的悲泣,她却是那么的迷惘,心里像是有一百个绳结那样地解不开。这又是为了什么?母亲对她亲生的儿子……难道她真的期望那个曾是她魂牵梦系的亲生儿子死了?还是他真的已经死了?
只怕这个谜底永远也揭不开了。
“孩子……好孩子……”母亲伸出了那双白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长长发丝。她的心仿佛再一次为之破碎:“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知道吧!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不再存任何的指望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哀莫大于心死”,敢情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傻孩子……”李无心面白如雪:“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有……证据……他真的死了……”说到“死了”二字时,两行清泪,己自夺眶而出。
“娘娘……您……”
“不要再说了……”一缕苦笑,显现在李无心苍白的脸上:“忘了这件事吧……答应娘,嗯!”
沈瑶仙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却仍是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绳结。
“人俊这个孩子,要是真的为这个出走,我倒是错怪他了,不过……”李无心却又寒下脸来:“他竟敢不听我的话,让我伤心,我算白疼他了。”
人俊,苗人俊,那个承她养育,传以武功,而后离家出走,让她伤心失望的人。
“摇光殿主”李无心目光再转,无限慈爱,却又似别有深意地落在了沈瑶仙的身上。
面前的这个少女,有着高挑的身子,细腰长腿,己是出落得异常标致。其实她出身良好,母亲原就是深具姿色的淮上佳人,父亲为官早死,沾着了一点姻亲的关系,她母女便投奔自己来了。那一年,这孩子不过才两岁,还在襁褓之中,她能懂什么。
沈瑶仙被看得直纳闷儿,腼腆地向母亲回看着。长长的眼睛里,交织着无限迷惘却掩不住隐现于眸子深处的湛湛目神,有棱有角极见凌厉。这是她内功精湛,到了一定界限的现象——“藏之于五腑六脉,神现于一顶天窗”,那“天窗”便是人的一双眼睛,她敢情早已是内功大成了。只是,却太凌厉,瞧着有些怕人。
不只是凌厉而已。瞧她遄起的一双浓眉,简直像煞她那个死去的亲娘,再衬上直挺的那根鼻梁骨,美是美矣,怕是倔强胜过男儿,自古以来,这相貌必属贞节烈妇,出落风尘,必为侠女,那是宁折也不弯曲的典型样儿。
“果真如此,怕是把她的终身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