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护士、医生都停止了吃饭,好奇地议论开了。就连杨济慈也不由留心地抬起了头。
小张用筷子敲鼓似的击了几下饭盒,待大家静了下来,这才一字一顿的宣布:“那个方心蕊竟然在吃斋!”
众人立刻哗然,议论纷纷起来了:
“不可能!”
“开玩笑的吧!”
“这是什么时代了,会有这种事?!”
…………
“千真万确!”小张进一步肯定道:“听食堂李师傅说,她已经连着有两周没买过一份荤菜了,全是素的,比回族还彻底!”
没有人再怀疑了,人们开始就此事各抒己见的发挥着。
杨济慈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收起饭盒回到办公室。她蓦然间心里就有了一股莫名的怒气,这个方心蕊不是在自我虐待吗?简直愚蠢之极!她折身回到办公室,去拿了抽屉中的那个挂饰,径直就向十三号病房走去。她觉得自己必须去对方心蕊说些什么了。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出于一个长辈由衷的关心。
至于,她算不算是方心蕊的长辈,杨济慈就忘了去细想了。
开门的正是方心蕊。她比杨济慈上次见到时更加清瘦了些,脂粉也掩饰不了那份憔悴,与躺在床上的陆云峰相比,她倒更象是病人。杨济慈的目光触及床头的饭盒,果然是一份淡得要命的炒白菜。
“你就吃这个?”她含着些责怪的意味。
“清淡点好嘛!”方心蕊笑笑。
那笑容看了令人心酸。。
“你以为,吃斋念佛就令你丈夫醒得过来吗?”杨济慈开门见山地说:“这根本就是愚蠢的迷信!”
她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像这样直斥人非还是平生地一次。
方心蕊并没有生气,只是十分感激地看着她,显然是体会到了她的一番好意的。沉默了一会儿,方心蕊这才缓缓的开了口:“我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也不想自虐,我只是……只是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开始我是很有信心的,总以为只要有耐心,坚持下去,云峰终究就会好起来的。可眼看着两个多月都过去了,我已经试过一切行得通的办法,还是无法让云峰醒过来。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好了?还能够做什么了?”她顿了一下,抬头向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不知道,天上到底有没有神灵,但我都要祈祷!希望那些天神们能听得到我的愿望,能够眷顾到云峰,让他醒来,继续他自己的生活。至于他对我,怎么样也是无所谓的,就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无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心蕊!”杨济慈动容地喊 。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场面,作医生的是见得太多了。杨济慈是并不容易感怀的,但眼前这平凡的一个小女子,和她这淡淡的一席话,却令五十来岁的她有了想哭的感觉。
“杨———杨阿姨!”心蕊改了称谓。“您还有什么事吗?”
杨济慈很喜欢她这样叫自己,觉得她和这个方心蕊天生真是有一种缘分的。
“哦!”她忽然想起来了,拿出那个挂坠。“这是你的吗?”
“是呀!”心蕊惊讶不已。“不是早已经丢在了——— ‘自由港’了吗?怎么会在您这里?”
于是,杨济慈就将这个挂饰的来历讲给她听了。
“云峰!”心蕊的泪珠成串成串的落了下来,紧紧地攥住那个挂坠不放。“哦!云峰!”
“你们———”杨济慈轻轻地问:“结婚多久了呢?”
“结婚?”方心蕊有些失神地,“才一年多罢。”
“你们真的很相爱啊!”杨济慈感道:“如今,这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了的。”
心蕊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问:“是吗?是吗?”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沉睡着的陆云峰,那态度令杨济慈颇感到有几许费解。
那天晚上,杨济慈就把这事告诉了丈夫沈卓。
“没想到!竟然真不是情人!”他很感叹,又说:“真想见见那个方心蕊!”
因此,方心蕊就这样进入了杨济慈的家。开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渐渐地,就更象是他们夫妇的女儿了。杨济慈和沈卓是没有女儿的,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正在那个犹如天堂的瑞士读书,除了偶尔有几个“天堂来电”以外,就不大有别的孝敬的机会了。他们虽然是不责怪孩子的,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容易,但很多时候,尤其是在节假日里,夫妻两人还是忍不住要相顾苦笑。方心蕊的出现,按沈卓的说法正是“填补了咱家的一大空白”,事实正的如此,她给他们做可口的饭菜、替沈卓整理资料、为杨济慈织毛衣……她温婉可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