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姜善去王妃那里回禀事务,正听见王妃与侧妃闲聊,说是宫里新封了两位妃子,是一对孪生姐妹,生的倾国倾城,很得陛下的喜爱,陛下甚至为二人在宫里大兴土木,建了一处宫殿。
说着,侧妃不免摇头,“一对孪生姐妹,吃穿都在一处,便是侍寝······这也忒不成样子了。”
“谁说不是呢。”王妃见有人来,只说了两句便罢。姜善不做他想,上前回话。
等从王妃这里出来,姜善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人安排事情,直走到自己的院子,身边的人才各去干各的事。
姜善吩咐福康福泰守着院子,自己去清竹轩。
云献已经醒来了,自那日后他便一直待在王府修养,府外有关文先生的所有东西都处理的一干二净。据慕容浥说,燕王寻了个名目,大张旗鼓的在京城里搜寻起来,好在什么都没找到。只是到底已经打草惊蛇,从前在燕王身上下的功夫,只能当是竹篮打水了。
门口挂着竹帘子,姜善掀开帘子走进去,只觉得一阵凉爽。原是外间放了一个大冰鉴,里头盛着冰,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凉意。
姜善绕过冰鉴走进内室,一手掀开玉珠子穿成的帘子,落下的时候玉石相击,声音清脆不已。再往里走,药味渐渐浓起来,清雅的香都压不住这股药味。
云献倚在床头,身上穿了一件轻薄的衫子,依稀看的见右肩包扎的痕迹。他左手拎着一本书,闲闲的翻了两页,看见姜善来了,便把那本书随手扔开。
姜善走上前,搬了个矮凳坐在床边,问道:“你今日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云献笑道:“皮肉伤,已经不疼了。”
姜善没说什么,只是帮他整了整身后垫着的枕头。
他不说话,沉静的眼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云献伸出手,指节蹭了蹭姜善的侧脸,轻声道:“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
姜善看着他,他知道这条路难,走上这条路的人都做好了有今天没明天的准备。可是那些刀光血影,听人说和自己真正看见,是不一样的。
“你可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的。”
云献笑了,他轻轻摩挲姜善的侧脸,“即便我死了,你也会过得好好的。”
“胡说什么!”姜善有些生气了,“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活着的。”
他眼里透着坚决,不像那个好脾气的姜管家。大约人都是这样,一生总要做一件奋不顾身的事。
门口有声音传过来,是三秋,他端着药进来,见姜善也在,便将药放下,退了出去。
云献端过药,一口气喝完了。姜善问道:“苦不苦?”
云献的表情有些痛苦,“苦。”
姜善就笑,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两块糖,喂给云献。
甜味很快驱散了口中的药味,云献问道:“是丝窝虎眼糖?”
姜善点头。
云献稀奇了,“你哪来的?”
姜善笑道:“我自己做的。”
丝窝虎眼糖是内廷的一种糖食,素来只供给内宫,宫外一星半点也摸不到,因而算是珍品。姜善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很喜欢这种糖,只是他身份卑微不常吃到,只好经常去甜食房转悠。
后来他与里头一个学徒成了朋友,那人便把自己会的一星半点都教给了姜善。来王府后,姜善清闲了不少,有空就自己瞎琢磨,如此做出来的东西,味道竟也不差。
“我的阿姜真是冰雪聪明。”云献笑着夸奖。
姜善哼了一声,不吃这一套。他从柜子里拿了药膏出来,给云献换药,揭开纱布的时候又看见云献的伤,把他心疼的不行。
外头下起了雨,夹杂着电闪雷鸣,把个竹林刮的哗啦作响。天上的乌云一层层,把天都压低了,屋里也暗了下来。姜善一打开窗户,泥土混着雨水的味道顷刻间便席卷了整个屋子,屋里的闷热被吹散,换了另一种潮湿的味道。
漂泊大雨倾盆而下,姜善关上窗户,雨声被隔绝在外头。
他回头对着云献笑,“外头那么大的雨,正好用来歇觉,还省了点灯的功夫。”
云献身上就带一股子懒散的气质,他道:“我看你也别去了,同我一道躺一会儿。”
“好。”姜善应下,走到床边,放下帐子,自己越过云献爬到床里侧。云献将身上的纱衾分给他一半,松松的搭住一个角。
昏昏的帐子里,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你一言我一语,都卷进屋外的大雨里,只留下纠缠的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