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万多元的价格在名表店里根本不算昂贵,可她不想用秦家人的钱,她量力而行,用自己存下的打工钱买下了手表,秦楚河收到礼物很高兴,秦梓苒却很心酸。她看着满面春风说话声如洪钟的养父,再想到住在破败屋子里的生父,她想,徐风扬和秦楚河比年纪要小得多,却显老显得厉害。这个家欢声笑语生机勃勃,那个家残破不堪,死气沉沉。徐风扬耷拉着的肩膀,驼垮的背脊,让她心一直悲伤的痛着。她把衣服平铺在床面上,她怔怔的望着衣服,泪瞬间模糊了眼眶。她觉得自己很没用,那一句爸爸怎么也叫不出口。就连买一份礼物也要犹豫半天。
她望着衣服坐了好一会儿,她又打开床头的抽屉取出一张画。纸上画的是当年秦梓苒在幼儿园练琴的画面。刘清死后,极度悲伤的刘爸爸刘妈妈结束了幼儿园的经营,飞去加拿大伤心地度过余生。刘清留下的东西不多,这张画像是她的珍宝,她时常要拿出来看一会。秦梓苒脑袋越来越沉,她泪眼模糊的对着画像喃喃自语:“你走了,带着我全部的爱走了,清清,为什么你走的这么快,甚至都没让我看清你的背影……好想最后再抱你一次,好想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其实,越是身处在浮华背后越是觉得孤单。她缓步走向露台看到大厅内透射出的灯光,听着交响乐队奏响的轻快曲调,看向一楼草坪上聚集的人群,灯火璀璨……人影交错……,这个场景……这个场景为什么突然似曾相识?她感到脑子越来越沉钝,她跌跌撞撞的扶着把手,趴在露台的边缘,忽然,她双眼激突的骇然睁大,她看到——她看到一楼草坪上的老人家抬头向她微笑,可这微笑只有一秒钟,随后老人家的脸孔变得狰狞变得悲哀,她嘴里无声的说着什么,流着泪水的脸上带着猩红的斑驳,脑袋后正哗哗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液,秦梓苒害怕极了,身子像被定身一样动不了。她感觉自己离地面忽远忽近,整个世界都在疯狂的旋转……她好像不是站在四楼,而是飘荡在半空中一样觉得无力,老人家的面孔消失了,她又不觉得惧怕,她觉得自己很向往一个地方,她忽然想要就这么飘下去,身子越来越轻,脑袋越来越晕……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将身子拼命伸出露台外,脸孔向下头发一根根倒垂着随风飘扬……
韩予邓析找了半天没发现秦梓苒,程若影也着急的安排佣人去更远的地方找人,正当他们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秦梓岳惊恐的大喊一声,“小苒,小苒你听我说,你不要动,你听见没!!”众人随着秦梓岳惊恐的视线看见趴伏在露台边缘的秦梓苒,众人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秦梓苒充耳不闻,她的腹部贴着露台的围栏,整个上半身露在露台外,随着上半身重量的转移,双腿不时的虚晃起来,看的一群人心急如焚。一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四楼的露台,当一群人靠近露台时,秦梓苒忽然抬起头转过身子笑了起来。她笑着说,“别过来。”
邓析心急的说:“秦梓苒,你这是怎么了?刚刚我们还在一起好好的不是吗,你不要吓我啊,你要听话,你快下来……快下来!”
秦梓岳向韩予使了个眼色,韩予会意。他们两人趁着秦梓苒不注意时偷偷从露台两侧的边缘向前走过去,试图接近她。
秦梓苒盈亮的眸子里闪着光泽,像是雾气又像是泪一样朦胧。她微笑着说:“若影呢?若影呢?若影呢?若影呢?”她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程若影被这个样子的秦梓苒吓的浑身发抖,她祈求的说,“好小苒,你快下来吧,你这样很危险……”
可惜秦梓苒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看到程若影似乎很高兴。她轻声细语的说:“若影,其实他们都错了,我不推你了,我自己跳下去好不好,我会注意不要砸到别人,这样我就不会坐牢,你也不会坐牢,这样也不会有人死掉,这样多好,这样多好……一切都重新来过吧,这样真好……”她说完转过身踮起脚,身子向前一伸,整个人就飞出了露台外。
距离秦梓苒最近的韩予飞扑过去,与秦梓岳同时抓住了悬空在露台外的她。韩予的大手紧紧钳住秦梓苒纤细的手腕,秦梓岳在一旁试图从她的腋下勾起她,他们两个人协力之时秦梓苒却很不配合。她在挣扎。她抬头仰望近在咫尺的韩予苦苦哀求,“韩予哥……你看,我推的是我自己……我没碍着谁,你让我,落下去吧……求你了!……我不想坐牢,我求你了让我落下去吧……韩予哥……”
她忽然又称他韩予哥了,这一声仿佛很久远的称呼……多年前她总是这样称呼他。那时的她带着明媚的笑脸,喊着一声声甜的腻人的韩予哥……韩予的手攥的更紧了,秦梓岳大力的勾住秦梓苒的身体,一旁的秦梓阳和戴维斯也加入进来从一旁协助他们。秦梓苒看到自己一点一点回到露台上,她哭的很大声,边哭边喊得声嘶力竭,“啊——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坐牢,那个地方好恐怖,我再也不敢了,啊!——求求你们不要抓我,我害怕…………”
秦梓苒奋力挣扎,还是被众人成功的拖拽回露台上。面对神志不清的她,若影上前紧紧抱住她,秦梓苒哭的满脸泪水,她坐在地上害怕的仰视众人,蜷缩着身子不停地颤抖。韩予刚刚在施救过程中被扭到右边胳膊,现在脸上正冒着冷汗,秦梓岳立即请家庭医生为他诊治,并十分感谢他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救回了妹妹。
站在人群最后的邓析默默地看着哭泣的秦梓苒,他握紧拳头,毅然决然的转身下楼,朝着父辈们聚集的小会客厅走去。
邓析冷着一张脸穿过人群,来到一楼宴会大厅,正忙着应酬的林朔张睿文看到走过来的邓析打了声招呼,没想到邓析并没有理睬,他们互望了一眼,觉得这样的邓析很反常。其实邓析心里在飞快的盘算着如何说服父亲,怎样的措辞才能将矛盾化解到最小范围。他站在小会客厅门外,保镖上前礼貌的询问他,他说需要见一见父亲。保镖询问后礼貌的为邓析开了门。
此刻小会客厅里坐着的都是秦楚河的莫逆之交,总共不过10来人。邓万延端着茶杯在一旁听着什么眼睛笑的弯弯。秦楚河作为今晚的寿星自然红光满面。看来他们此刻并不知道刚刚的惊险一幕。邓析暗自紧了紧拳头,向长辈们走了过去。
正在谈论话题的长辈们齐齐转眼看向邓析,邓万延看到忽然出现的儿子,放下茶杯说道:“小析,还不见过几位伯伯。”
邓析尊敬的和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最后看向秦楚河,他鼓起勇气开口,“是这样的秦伯伯,我前来冒昧的打扰各位伯伯的谈话是有事相求。这件事请秦伯伯给我做主。”
秦楚河好奇的看着邓析,“哦?小析,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做伯伯的能帮自然不会不管。”
邓析话到嘴边,心虚的看了父亲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父亲刚刚还笑得弯弯的双眼忽然聚满了锐利的目光,正别具深意的看着自己。邓析怕再过一秒就会在父亲的眼光下意志涣散,他赶紧低下头鼓足勇气的开口,“我,我,我喜欢秦梓苒,希望秦伯伯做主让她嫁给我。”
这句话就像一记响雷,炸懵了在场的好几个人。反应最直接的是邓万延。一瞬间他下颚紧绷,嘴角轻微的颤动,眼神就像刀子似地直直盯住儿子的面孔。极短的时间里,他的表情又变了变,他又端起茶杯看似不经意的喝了口茶,嘴角刻意扬起一抹笑,可茶杯边沿被他捏的死紧,瓷器摩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秦楚河缓缓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他认真的看向邓析,又望了望邓万延。脸上满是吃惊的表情。他斟酌的问邓析,“小析,我从不知道你会喜欢小苒啊,让我太惊讶了。你刚刚说的事,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吗?”
邓析毫不犹豫的说:“是。秦伯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反正我很希望娶她。”
邓万延的脸色变得很复杂,儿子如此冲动搅得他心里很乱,他越想越气愤。此刻他刻意装出来的平静脸色也快要挂不住。
秦楚河看向邓万延,从他的表情上猜测到他的想法。秦楚河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他表情复杂的又望了望身前站着的邓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会更合适。
林宏光坐在邓万延身旁,将老朋友脸色变化看的清清楚楚,他心里非常明白,邓家的门槛何其之高,邓家那样的家庭不但讲究门当户对,还极其看重出身。毕竟政治家庭比商人之家更为复杂。今天借着过寿的东风,秦楚河想为女儿物色合适人选,这一目的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换做正常情况下,秦梓苒的出身根本不愁婚嫁,可现实是谁都明白,坐过牢的秦梓苒想进世家大族是很困难的事。更何况是邓家那样的家庭?邓析这孩子怕是没和父亲商量就莽撞的提出来这个要求,这下不是太让人尴尬了吗?邓析也不是个傻孩子,以他的脑筋不会这么冲动,如果真的喜欢秦家丫头,那老秦老邓会怎么办?这真的很难办。
在场除了邓析还在期许,包括秦楚河自己也明白,邓析提出的请求是不可能的事。韩靖远忧心的看着秦楚河,他太明白作为一名父亲的心痛。秦楚河爱着女儿他是明白的。当年秦楚河知道女儿在牢里受罪他后悔的说了好几次。韩靖远非常能理解当自己的子女被世人所嫌弃,作为父亲会是怎样的心疼。进邓家是不可能的事。邓析这孩子恐怕看问题还没有他父亲那么深远,可作为老秦这么多年的老友,自己为什么不能帮他一把呢?邓家世代从身政途有太过身不由己,而韩家历代经商早已累积一定的根基,也早已不必要在联姻上换取利益。所以在婚姻问题上显得自由的多。他想到当自己走投无路时只有老秦不离不弃,雪中送炭,在面对一次次金融风暴和变幻莫测的时局之下,只有老秦在一旁鼓励他,帮助他,从而让他安然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他看着老邓的脸色,老秦的为难,决定万不得已之时,自己会挺身而出化解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