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布满斑驳的痕迹,房间中央摆着一只烧得很旺的火盆,就是烟有点多,离近了呛人。
诸葛亮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铺了好几层的厚草垫上,垂眸凝望,眼神警惕又疲惫。
他在看一个一岁多的小娃娃爬来爬去。
诸葛亮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否也如此爱动,但在他看来,这小东西明显活泼过分了。打自己进屋起,他就一直满地乱爬,爬一会儿停下来,嘟嘟哝哝说两句旁人完全分辨不出的话,接着再爬。
有好几次小娃娃咯咯笑着朝火盆就去了,似乎被明亮的光吸引了注意力。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一点儿不害怕,还想伸手摸摸火苗。倒是诸葛亮被吓得直冒冷汗,赶紧将娃捞回来,按在身前,严肃地教导他不可以摸火。
诸葛亮小先生:“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火焰虽暖,却能伤人,你要注意保持与它的距离!”
一岁小娃:“噗噜噜噜噜。”
娃不懂,娃边吐泡泡边四肢乱扑腾,劲儿大得诸葛亮根本按不住,还被踹了好几脚。
满心委屈的诸葛亮总算明白,为什么当他毛遂自荐,主动要求留下来帮忙看孩子时,吕昭会用那样担忧的眼神凝望着他,并再三确认了。
诸葛亮神色木然地将不知道多少次爬向火盆的小孩子拖回来,呆呆地想:我错了,带孩子真的好难。
今天的前半截生活对女人而言,和往日并无区别:起床,喂鸡,喂娃,趁着天亮多做些绣活儿,等集市了拿出去卖掉,换点钱补贴家用。
她本不需要如此忙碌,但之前孙坚与刘表打仗,周围能用的劳动力基本都被刘表征走了,她的丈夫也不例外。
维持全家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女人的肩膀上,差点儿将瘦弱的她彻底压垮。
好在她顽强地撑住了。她挺着肚子,咬紧牙关,尽量将家里的几亩薄田耕种了,祈祷风调雨顺,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女人的人缘很好,平时街坊邻居都乐意帮衬她一把,可今天下雪了,别人家里也忙碌,实在顾不上她。她看着雪扑簌簌地落,看着被压垮一角的鸡圈,摸摸已经很大的肚子,最终还是决定去补一下。
如果鸡冻死,或者被黄鼠狼捉了去,那家里的损失就大了。
车轮压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一支列队整齐的士兵忽然进村了。
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女人有种做梦的感觉,她看到容姿宛如神仙的女郎骑在一匹洁白的马上,跟匆忙赶来的亭长聊了几句,亭长笑逐言开,连连点头,欢喜地带着士兵们和大车物资一起走了。
随后女郎翻身下马,朝她家的小院而来。
“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看你家的鸡圈塌了,我帮你修一下?”
“这、这怎么使得?”
“你放心,我肯定能修好。”
女人迷迷糊糊地被吕昭牵着手,带她去取了工具,看她从容不迫地站在鸡圈前,挽起袖子,麻利地将藤条木板等固定在被雪压塌的缺口上,叮叮咚咚,三下五除二便补好了坏掉的角落。
怎么有人干活都如此好看呢?女人挺着肚子扶着腰站在圈外,呆呆望着吕昭的一举一动。
“成了,”吕昭回头一笑,“还有哪儿需要修补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您快回来吧!”女人回过神,局促地说,“没想到您这么尊贵,还会修这些东西……”
附近有个冯家坞堡,坞堡的女主人是位娇怯女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两步就面颊微红,气喘不已,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豪华的马车上。
女人见过冯夫人几次,以为所有贵人都如冯夫人那般,直到吕昭出现,才彻底打破了她的认知。
“没什么尊贵的,我家以前也是普通农民,”吕昭扶住女人的手臂,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坑,“我从小在并州边地长大,没少帮母亲干活,放羊放牛,养鸡养猪,我都熟得很。”
吕昭笑容明媚,眼神澄澈,没有丝毫的躲避和心虚。
女人之前觉得吕昭是仙女,现在仍然觉得她是,但这位仙女身上沾染了人间烟火的气息,双方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拉进了。
“我知道,”女人胆子大了起来,说道,“您手上有厚茧,只有常年干农活的人才能磨出来。”
附近村落的受灾情况不像吕昭想象中的那般严重,塌掉的多为猪圈、羊圈、鸡圈一类,并无人员伤亡,村民们家中储存的粮食也颇为殷实,反正顺利度过这个冬天没什么问题。
这是今日巡查的最后一座村子,结束后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