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汶笑着说:“可是你绣了花了呀,可贵重了!”
苏婉娘叹气:“天哪!这可要让人家笑话了!你还是侯府的小姐吗?简直是卖蚕豆的娘子了!一粒粒地要钱。”
沈汶咯咯笑起来,把方才的念头忘了。
苏婉娘摸着精致的料子说:“这料子做夜行衣可就糟蹋了,活脱脱成了锦衣夜行。”
沈汶不在乎地说:“不做也不能送给老夫人和娘,做了吧,平白放在那里还容易惹事。”小姑娘屋子里有黑色布料,这可是要惹嫌疑的。
苏婉娘深觉暴殄天物,但还是动手裁了,给沈汶做了夜行衣。沈汶现在一年就长两寸多,至少裤子得一年三做,才不会成吊脚裤。
她见沈汶上次拿回来了果干,这次又拿回来了料子,只道是张大公子看着沈汶小,平常给些吃的不说,听到沈汶说要赔衣服,就很有风度地给了料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张允铮给买的。话说回来,若是私相授受,一般不都是给个玉佩簪子之类的?谁会给块黑衣料?她受四皇子的影响,眼界不够开阔,就没起什么疑心。
杨氏现在每日的活动就是为沈坚打点行装。这是她要送走的第二个儿子,杨氏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疼死了。
她开始真地后悔嫁了一个武将,与镇北侯这些年聚少离多不说,好容易养大的儿子们,就这么一个又一个送往遥远的边关。
杨氏迅速地憔悴了,还不到四十岁,额际就出现了白发。她每日脾气急躁,说话动辄大声喊叫,老夫人都躲着她,平常不与她一起相处。柳氏因为要理府中大多事务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也不常守着杨氏。杨氏觉得愧对严氏,就也不让她来站规矩什么的。沈湘只在早晚请安时见拜见一下,然后一天就没了影儿。只有三岁的沈强不管不顾地照常来把杨氏惹得哇哇叫。
前世沈汶这段时间天天藏在自己院子里,觉得离杨氏越远越好,此世她却每天都磨磨唧唧地去找杨氏,啰嗦地要这要那,讨好一两句。
这天早上请完安后,见杨氏又皱着眉头,几个孩子除了沈汶,都是一副有事要走的样子。杨氏也不耐,示意他们都离开,严氏因为沈坚要走,杨氏让她也与沈坚一同离开。柳氏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也告退了。屋里就剩下杨氏老夫人,和行将三岁却跟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高的沈强,以及在一边拧着手绢的沈汶。
杨氏皱眉看沈汶:“你又想要什么?”
沈汶哼唧着:“我想让母亲收我的婉娘姐姐为义女……”她特意挑了杨氏看着心烦的时候来说。
果然,杨氏的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为难:“这个……”
老夫人也看杨氏,杨氏迟疑着:苏婉娘对沈汶这些年的确很好,真的像是姊妹一样,就是收了她做义女又怎么了?顶多陪上个百十来两嫁妆,还给了女儿一个真心的朋友……她点了下头,刚要同意,老夫人抢着说:“汶儿就要满十二了吧?等两三年吧,等汶儿到及笄,那时再认,还可以给两个孩子一起办个及笄礼什么的。”
杨氏现在懒得多事,况且婆婆开了口,就说道:“这样也好。”
沈汶稍微撅了下嘴,有点儿失望的样子,可也没有再开口请求:老夫人都同意了,还有可什么闹腾的?只不过这日子说得远了些,夜长梦多,不知道那时会是什么样了。
沈强啊啊叫着,手里拿了个布老虎,往杨氏膝盖上爬,老夫人笑着说:“强儿说说话?叫娘?”
杨氏奋力把沉重的沈强抱到自己的膝上坐了,说道:“不说也没什么,最好一辈子都不说话!这样好陪着娘!”她说到最后,有了哭腔。
老夫人不满:多大的人了?还说气话!刚想让沈汶扶着她回去,有人来报说严家三房夫妇前来探望严氏,先来向老夫人和杨氏问好。
杨氏就怕严家来兴师问罪:人家的女儿嫁过来才一年,孩子也没有,夫君就要去边关,这也太对不住人了。忙让人去请,把膝盖上的沈强放地上,自己起身整理衣服头饰,迎了出去。
沈汶带着苏婉娘拉着沈强到了一边偏厅,沈强扒着苏婉娘啊啊叫,他实在太沉了,苏婉娘已经抱不动他了,只好坐下,沈强也爬上苏婉娘的膝盖坐了,又叫了两声,然后竟然老实了,靠着苏婉娘的胳膊玩他的布老虎。
屋外传来了杨氏的声音,沈汶走到门帘边,悄悄向外看。
杨氏让着两个人进来,那个女子该是三十四五岁,描着长长的弯眉,双眼皮的大眼睛,画了唇红。一身穿得花花绿绿,红紫相间的交领窄袖薄衫,下边的长裙却是深浅绿色,手里还拿着一条多彩的巾帕。
她一进来,满屋就如飞入了一大朵杂色的花。她身边的男子,瘦瘦的,相貌平常,服装异常简单,只是夏日的浅灰,镶了条黑边。
杨氏向老夫人介绍:“这是严氏的三叔和三叔母,严三官人和严三夫人。”
两个人都向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笑着还礼,忙让座道:“快请坐吧!”
几个人坐了,老夫人说道:“现在正是夏天,两位远来,定是辛苦了。”
严三夫人爽声说:“不辛苦不辛苦,我与夫君常年都在外面走,这季节还算好,是不是?”她转头问严三官人。
严三官人笑着点头:“嘿嘿。”
严三夫人又说:“老夫人,夫人,你们可不知道,最难走的可不是现在,是数九寒冬的时候!下雪刮风的,不管你穿了多少衣服,可就是冷风往里灌,怎么也躲不过。是不是?”
严三官人又点头:“嘿嘿。”
杨氏以为她在说边关的天气,脸上就很尴尬,勉强笑着:“两位既然来了,就在京城多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