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们远去,我忽然记起了萨姆小时候的一桩事。那时,他的一岁生日才刚刚过去几个月,他一天到晚都精力充沛、四处乱窜,丝毫不在意周围潜藏的危险。要想时刻盯着他,就已经够累人的了,更别提还要同时看住他和他妹妹两个淘气包了。
他们两个跑到了我们位于北弗吉尼亚州房子的卧室里。当时,我可能也不够留神。他们一直在卧室门附近愉快地玩闹着,突然爱玛把门关上了,夹住了萨姆的手。萨姆在惊慌中一把抽出手,结果食指的指甲被夹掉了。
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应该当一个沉着冷静的父亲,在关键时刻扮演稳重可靠的角色,上前劝慰和安抚孩子。毫无疑问,如果是我的手受伤了,那我最多也就是抱怨两句,然后就包扎一下,该干吗干吗去了。
可是,看到鲜血从我儿子的手指上涌出,我的身体瞬间抖得像筛糠一样。我只得叫了一个邻居过来帮忙处理伤口。那时我明白了大多数父母都明白的一个道理:有些事,发生在孩子身上比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要令人痛苦。
我一边想,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张开、握拳、再张开。
趁自己还没完全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我先给艾莉森打了个电话,想告诉她家里没事,可以回来了。但她没有接。于是我又给吉娜家打了个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人也不是吉娜,而是凯伦。她拿腔作势地说:“喂,这里是鲍威尔家。”
“噢,你好,凯伦,我是斯科特。你怎么也在?”
“孩子们放学了,我带他们过来陪萨米玩儿。”
“玩儿得怎么样?”
“这群淘气包已经把厨房都闹得天翻地覆啦,所以我们叫他们去外面玩儿了,免得等会儿把房子也给拆了。”
“嗯,听起来他们在外婆家度过了一个幸福快乐的下午。”我说,“艾莉森在吗?”
“她在睡觉。”凯伦充满歉意地说,“她到这儿的时候太累了,所以我们就先叫她回营休息了。”
“回营休息”,意思就是回房间睡觉。艾莉森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她不像是生在鲍威尔家,倒像是生在部队上,就连日常对话中都有军队用语。
“需要我叫醒她吗?”凯伦提议道。
“当然不用。你帮我转达一下吧,就说我打电话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她跟萨姆如果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凯伦把电话听筒稍稍移开,我听到她说:“是斯科特的电话。”估计是吉娜来问了。然后凯伦又拿起听筒说:“那张名片的事儿怎么样了?”
“没什么。你……你告诉艾莉森的时候,就说是警察共济会[3]要募捐,而且那个警察是穿着便衣来的,叫她别担心。”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她问。
“不是。但我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压力。”
“杰森跟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事。”她说,“警察之所以会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嗯,差不多吧。警察来搜查了房子,虽然他们已经走了,但是——”
“但是现在你担心晚上绑匪又会送东西来。”凯伦替我把话说完了。
“是啊。如果情况糟糕的话,他们要送的东西很可能不适合派外人前来,而是得由他们亲自送。你觉得今晚的守卫是不是可以多一些?”
“明白了。多谢提醒。”
“我是说,他们也有可能不会——”
“但也有可能会,”她说,“别担心,包在我身上。”
[1]福特金牛(FordTaurus):美国福特公司生产的一款轿车。
[2]美国宪法第四修正案(FourthAmendment):于1792年3月1日开始实行的宪法修正案,旨在禁止无理搜查和扣押,并要求搜查令和扣押状的发出有相当理由的支持。
[3]警察共济会(FraternalOrderofPolice):美国的警察互助组织,由宣誓就职的执法人员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