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石如再想起他那埋在坟里的老友,埋冤便多。
老友若不冻死在白灾里,敬石如完全可以向路家提亲啊。
那时他仍可日日夜夜与路沅君相伴,路沅君有了,便是他大盛魁的娃,得叫他敬石如做爹。
娃儿满月酒抓周,还得他抱着与宾客应酬。
便是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什么掌柜的庶子,更不会有什么绿眼睛的二毛子。
他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来,更不用躲躲闪闪的走。
想到这儿,敬石如心一横,从车驾上下来了。
此时天倒是黑了,但各院仍有夜饭迟的,灯火星星点点的亮着。
敬石如不想再等,便朝着那小门走去。
敲开后,连看门儿的老头儿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大盛魁的少东家来的这么早。
从路宅后门到路沅君小院儿的路,敬石如走了许多回,如今不用人领也熟。
他示意看门儿的让开,便自己轻车熟路的走。
各院只是灯火亮着,年关头上冷,没哪个人在外头晃荡着。
故而虽说比平时早些,一路竟没人撞见敬石如。
说不上庆幸,甚至有些失落。
敬石如倒想碰见什么人,叫什么人看见。
起码那样的话,明日归化城里就会在私底下传遍。
路沅君借的新郎是他敬石如,旁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往路家宅子塞人了。
偏偏事与愿违,直到他走到了路沅君院门口,都没碰上一个人。
这火就越发堵在胸口。
更让敬石如郁闷的是,他一进院子,看见个黄毛站在路沅君房门口,胳膊抬起又放下,似是要敲,又犹豫了。
不用问也晓得是谁了。
那人听见脚步声回头,一双绿眼睛直直的盯着敬石如,半点敬意没有,全是敌意。
你是谁?怎么会进我东家的院子?
伊万汉话说的不好,这么长的句子一口气说下来,他自己都惊讶。
敬石如瞥了他一眼,没作答。
径直越过伊万,走到路沅君房门前,手起又落,动作利落,没半点拖沓。
和伊万那副小心翼翼,想又不敢不同,敬石如可是理直气壮多了。
我来了。
声音都很有底气呢。
等你呢门没锁,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屋里传来了路沅君的声音,一口官话,平常的调子也比山西话来的娇俏。
伊万的眼睛瞪的老大,他可没想到会这样。
大掌柜可没说还有这么一茬啊!
这儿用不着你。
敬石如推开房门,抬脚进去之前,冷冷瞥了一眼伊万。
他抬手从自己的领口拽了一颗碧玉扣子,拍给了眼前这二毛子杂种。
天儿冷。
天儿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