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开放。他轻轻振了振淡灰色的衣摆,身后随侍的青衣小童适时地把一把古琴安置在几上。
他伸出修长而骨节清朗的手,似是随意地拨了几个清亮的泛音。空气隐隐被震动了几下。
突兀地,他轻轻咳嗽了几下。消瘦的身子随之颤动起来。
平顺了呼吸,他再度双手抚琴。一连串流光溢彩的华音,自那双手拢捻抹挑之间,流泻而出,铮铮然,灼灼然。高亢处,若日照香炉,银河直落九天;低回处,又如晓风残月的梦醒之处,依旧是浅斟低唱;洒脱处,更似幽篁独坐,弹琴复长啸。
所有人都噤声聆听着。直到一曲终了,幽幽的尾音颤颤远去,渐渐消隐,而空气中仍充盈着那华彩的乐章饱满的芳香。
满园仍旧死寂得能听见秋虫鸣叫。良久,终于一个富商模样的中年人起身,带头喝彩:“好!停云公子的琴艺果然精妙至极!荼靡夫人又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引起喝彩声久久不绝。已经有猴急的登徒子,“五千两”地开始叫价。
而那台上的停云公子却仿佛恍若不闻。他垂着头,难以自抑地咳嗽着,他咳得如此用力,仿佛五脏六腑都快被他咳出来。旁边的青衣小童忙忙端上一盏茶,喂他喝了,才渐渐平复下去。
他悠悠站起身。离他很近的白衣少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此时,他讶异地发现了台上的停云公子,脸上清楚地浮现出一种目空一切的表情。“很难想象,这样的表情,竟然也会出现在一个清风馆的娈童脸上。”
只见停云公子步伐有点虚浮地从台上走下。人群中一阵唏嘘。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这位短短半月就摘得清风馆头牌的少年容颜。
他看起来比前面几个清倌要更年长,似乎十七八的样子。但是这似乎让他有别于其他因为稚嫩而漂亮得没心没肺的娈童。而过分的苍白,让他的美丽更显得病态。
此时,他一边步步走近台下的人群,对已经上升到“一万二百两”的叫价充耳不闻,口中一边慢慢地吟出一首五言古律。
“停云总易移,居雾尚难羁。”
因为长期咳嗽而显得有点沙哑的嗓音,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人群霎时又安静下来,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好月霾云蔽,佳楠恶雪欺。”
他看见庭院四角隐藏着的十来个蠢蠢欲动的彪形大汉,内心焦躁,可是仍旧不动声色地一边吟诗,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目标——一双黑胜子夜的眸子突然跃入他的眼帘。一桌四人皆气宇非凡,特别是那右手边月白色衣服的少年,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容貌神气都凌驾于众人之上。初时的*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愤怒取代,会到这种地方来的,都是一丘之貉!
“太行终荡地,东海始枯夷。”
他决定后,径自拿起那少年桌上的一只空杯子,盛满酒水后,向月白少年微微致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少年对于他的主动有点惊异,不过很快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回敬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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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凤归(6)
他眼角扫视着那些护院,看见他们认为自己只是主动敬酒遂放松警惕,冷冷地勾起一抹冷笑——
“犹刻蝴蝶骨,雕成琥珀衣……”
“衣”字未落,一声陶瓷脆响,停云公子砸碎了手中的瓷杯,手持着其中一块明晃晃的碎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挟过离他最近的月白少年,把碎片抵在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上!
情况急转直下,所有客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
眼看着十几名护院向他逼近,停云公子冷冷地说道:“别过来!今晚来的客人可都非富即贵,若是我不小心伤了哪一位……”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少年,却触及一双亮若星辰的平静眸子,没由来地慌乱一下,“咳咳、你们可都不好向荼靡夫人交代!”
这句话,成功地喝止了那些护院。为首的一个大汉和另外一人交头接耳了一阵,那人匆匆离开了现场。
要快点,趁所有人都在。否则等荼靡夫人一到,他就再也别想逃离这里了!思及至此,他朗声开口:“各位,请勿惊恐!今夜在下破釜沉舟,挟持这位公子,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各位听在下一言!”
许是这句话真的起了作用,又许是他自身的气质使然,本来乱哄哄的现场竟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听听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停云公子铤而走险究竟所为何事。
“在下乃汴州人氏,本非教坊乐伶,更非卖身青楼之辈!我本汴州富商幼子,今年七月与家中两位兄长进京,为了参加十月的甄英考核。不料两位兄长妒贤嫉能,忌我与其竞争,甫进京,就暗下*。等我醒来,就已经身处此清风馆柴房之中!”
说到此,因为情绪激动,他又咳嗽起来。连怀中的少年都能感觉到他剧烈的痛苦,担忧地望着他两颊异常的殷红,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他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说:“无碍。谢公子担忧。”
“清风馆主人荼靡夫人以我兄长取走百两纹银为由,强逼在下卖身清风馆,我自是不从。”他继续说道,“不料清风馆酷刑毒打,无所不用其极,动辄拳脚相加。在下为求活命,不得已签下卖身契,不但如此——”说到这里,他喘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极其憎恶痛悔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荼靡夫人还用某种会使人产生药瘾的药物,控制在下与那些和在下一样不顺从的少年,致使无人敢脱离清风馆,日久天长,皆顺从之。”
众人乍闻此骇人听闻的言论,皆大惊失色,一时间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