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落很少提到他的雌父。
池安也从未问过。
他不愿意做揭人伤疤的事,只设想过,或许是那位雌父离开时何落年纪还小,留下的记忆便不多,无法回忆。
可今天偶然提到那位雌父,池安顺口问了一句,才知晓,何落一直都记得。
记得雌父曾经说过的话,记得雌父为他做的事,记得雌父为他挡的每一鞭,也记得雌父是如何被雄父折磨至死。
“很多细节其实没有看清。”何落说着,声音不大,很平和,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但在梦里越来越清晰,在温泉山庄,我梦见雌父隔着雾气冲我笑,一身的血把雾都染红了。”
有些放不下的执念,在形成梦魇时,总是会由心中所想慢慢补充上不真实的细节。
池安手被他攥的生疼,便把身子靠了上去。
“雌父应该是惦记我。”何落也歪着身子靠过来,和池安肩膀抵着肩膀,“我就想带你来见他。”
“你这么好,他看见你,就放心了。”
池安坐起身看他,“见他?这里?这个村子?”
据池安了解,虫族的虫死了,不论是雄虫还是雌虫,不论是老死还是病死,通常都是一把火烧了,骨灰砸的粉碎撒在星际里飘着。
不立坟。
也不祭拜。
那怎么看?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何落起身,往池安身上裹了件大衣,牵着他往村子深处走。
起先还有雌虫在身后警惕的跟着,看样子是专门安排来监视池安的。
后来七拐八绕的到达一处小河,沿着河道往山顶的方向走了二里地,到达一处杂草丛生,立着许多树干的空地时。身后跟着的雌虫忽然站了出来,眼神里明显的提防和恶意几乎要化为实体。
他们表情凶煞,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用不同于虫族通用语言的话说了些什么。
池安体内的芯片翻译出了一片乱码,给出的解释图片也无法连贯。
池安猜测那或许是虫族的方言,这个村子几乎与世隔绝,确实有极大可能还在使用仅内部通行的文字。
何落却忽然冲他们微微躬身,用相似的语调回复了什么。
那跟踪的两个雌虫一听他回复,立马冲了上来,看那架势竟然是对池安有了攻击性。
何落立刻牢牢把池安护在身后,生疏不连贯的说了什么,还张开双臂任由那两个雌虫检查一通。
两个雌虫用极不友好的狐疑的眼神盯了池安几眼。
池安笑不出来,看在他们年龄不小的份儿上,板着脸躬了躬身,算是展露善意。
两个雌虫又叽里咕噜说了许多话,还把何落拉到角落里一通连说带比划,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开,看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原路回了村子。
“雄主。”何落半拥着池安,“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池安目送他们走远,又看向空地里林立的树干,“雌父在这里吗?”
空地里立着的树干,少说有上百根。
有些明显是新立上去的,泛着青。有些已经经历了风吹霜打,树皮干裂脱落。更多的,已经完全腐朽,断裂,覆盖上了厚实的苔藓。
何落蹲下开始翻找,用指甲刮去树干中部的苔藓,查看上面刻的图案。
边找,边断断续续的和池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