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这些照片吧?”边尧问。
庄臣思考了片刻,承认道:“见过。”
“这就是了,让我来猜猜,你们是如何强迫这些孩子自残的?大概是……为了游戏体验能够更加真实,所以规定如果游戏角色受伤,那么玩家也必须在现实生活中承担相应的惩罚吧?或者是,完成这些任务后打卡拍照,能够在游戏里换得什么道具装备?”
庄臣听罢倒是显得很冷静,反问道:“那我想知道,先不论我们有什么理由要去伤害这些小孩。隔着一道互联网,就算这个人不完成任务或者惩罚,只要他不再参与游戏就好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边尧噎住了——因为一切推理所建立的基础——那种能够控制人的慢性毒药至今并未得到过证实,对方在欢迎边尧加入跑团的全程中也从未提过类似的东西。
“既然你回答不上来,就换我来猜一猜吧,猜一猜你为什么会对我们有这种猜测?”庄臣忽然转头朝窗外扫视了一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看到我了,但他很快又转回头去,说:“你说你是这个高中的?那我猜你和r是同学吧?”
边尧问:“你认识r?”
庄臣又叹了一口气:“是的,那人……说实话,我们也很头疼。他在自己脑内脑补了一出阴谋剧,还不间断地骚扰我们,不止我,主要是当时带小杰团的kp,还跑到我们正常的跑团招募开团宣传贴下面刷屏。”他显得十分困扰,“虽然同情小杰的遭遇,但我们实在被他骚扰得受不了,最后全员都屏蔽了r。想不到他还没有消停,竟然开始撺掇同学来质问我们,不过这样看起来,开团前面试参与者的确是很有必要的。”
眼看着他越扯越远,边尧打断他,问:“你说他脑补出了什么阴谋剧?”
庄臣举起手指在太阳穴边绕了绕:“他……好像有点问题,他弟弟……也就是小杰抑郁自杀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把责任怪到我们头上。我刚才听你说你的推测觉得十分耳熟,就猜到是r了。”他双手交叉在下巴前,说:“你知道吗?小杰其实早就有了一些心理问题,他家比较穷,妈妈身体不好,爸爸也走了,哥哥每天打游戏……虽然小杰自己成绩不错,但不论是夏令营啊还是什么其他学校额外的培训机会,他都无法参与。他曾经说过,自己在学校没朋友,从家人那里也获得不到什么帮助,在加入我们这个团体之后才感觉第一次拥有了亲人和朋友,拥有了归属感。”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这人似乎把自己当成什么救世的圣人,接纳这些受伤的青少年是对他们的施舍。
“然后你们就利用他的孤独感,和对你们的信任,唆使他自杀?”边尧犀利地沉声问。
“怎么可能?我们平时就是聊聊天而已。”庄臣迅速否认道,“这些事都是他在群里和大家聊天时说的。”
边尧手指敲在桌面上,问:“那这些照片怎么解释?这些自残的照片。如果不是你们任务要求,或者通过什么恐怖剧情暗示他,小杰从哪里凭空多出这种自残的想法?”
庄臣重重摇了摇头:“恰好相反,是小杰说自己偶尔有阴暗的想法,和忍不住自残的举动,我们为了劝他、监督他,才要求他每天发照片给我们检查,确认没有新的伤口。”他顿了顿,又说,“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就告诉你吧,不瞒你说,其实我们这个组织的建立者之一——我一个学长,他曾经也是一个有点自闭的人。他只有通过网络才能和别人顺利交流,但越是如此,他同现实世界就愈发脱节,最后在一个深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们也是为了纪念他才用了“suicideispaless”这个名字——他生前最喜欢的歌,做了团名。所以作为我们几个元老团员而言,也一直很想帮助有这种消极想法的孩子,感觉这是我们的一个责任。但是毕竟隔着网线,我们能做的很有限,有帮到过的人,也有小杰这样没能帮到的人。”
边尧再次沉默下来,我知道他心中本就对r抱有怀疑,庄臣的部分说法正巧加深了这种怀疑。但另一方面他这套说辞有点太严丝合缝了,过于完整的故事就像是编造的假故事——尤其是这个学长的角色,简直就像为了补充背景设定而加上的说明。
可无论如何,他话语之间的逻辑丝丝入扣,让人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漏洞。
边尧却没有轻信,他哼了一声,说:“小杰本来就抑郁,正巧撞上你们开团的时间自杀了,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也都抑郁,碰上你们团一下全不行了?”
不料庄臣却说:“我刚才就想问了,什么其他人?”
边尧愣了一下,庄臣又说:“啊,不会是r告诉你说还有其他所谓的受害者吧。我猜……这些所谓的其他受害者家属,你应该没有见过吧?”
应是观察到了边尧表情中一瞬间的裂缝,他摇头道,“哎,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r精分出其他的小号来骚扰我们……他大致是有些幻想症吧,我不是要挑拨你们同学间的感情,但他跟你说的事你也不要全信才好。”
我闻言不由得怔住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不和委托人直接见面的情况下接受委托,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时庄臣继续说道:“r本人我也是见过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高中生,成绩倒数,每天都泡在网吧和家里打游戏。哦,你估计不知道吧,小杰之前一次奥数集训班的报名费也被他游戏氪金氪掉了。话说,你刚才提到的那些猜测,什么氪金、什么复活牌……那些都不是跑团游戏里的游戏形式,而是r沉迷的线上网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