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总归会完成大哥的任务的,就不劳记挂了?”竺寒萱翻脸如翻书,冷声叱道。
向寡妇先是一愣,继而愠怒,最后反而面色温和,若是竺寒萱一脸娇羞或者变了脸色,向寡妇就真的要做些甚么了,现在反而有了七分放心,遂缓缓笑道:“妹子别生气,嫂嫂说的玩而已,想见见嫦曦吗?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呢,你们真是天生的母女,同一天生天日,也同样都是美人胚子。”
深深的吸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大怒火,向寡妇的一句话第一时间让竺寒萱想到了李治,那一瞬间她觉得这句话是对他最大的挑衅和侮辱,他的女人别人怎么可以碰,此时听到女儿嫦曦的名字,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低下头,轻轻的抿起嘴角,许久才抬起头来,淡淡一笑:“我能看见她吗?”
向寡妇惊讶的摇了摇头,竺寒萱眼神明亮,笑容好似三月解冻的湖水,从书架的最低角拿出一个小huā鞋,道:“劳烦大嫂苹去,算是娘亲送给她两岁生辰的礼物了。”
“晴斋,大嫂走过来人,阅人无数,男人最喜欢骗女人了,特别是妻妾成群的男人,类似像,我会永远爱你,“我一直都会像现在这样疼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像爱你这样去爱另外一个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只爱你一个,等等都是一句妄言,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只能信任自己。”
向寡妇在说这句话时神情有点恍惚,她永远忘不了自己丈夫为了奉承别人把自己送出去的那晚,那晚自己只当被鬼压了,可是心灵上的伤从来没有好过,那夜过后,她再也不跟丈夫同床了,丈夫也一样,从此她逢人便称自己为“向寡妇”没有丈夫的女人,这个名字让她快慰,有种复仇的快感,面对她这种近似愚蠢的行为,杨毅尘表现的很沉默。
看着向寡妇关上自己的房门,这个时候竺寒萱才接着月光摸索到火石将灯火点燃,一灯如豆,周围突然亮堂起来,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寒冷把她包围着,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望着未央宫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甚么,最后双腿卷缩在藤椅上,凄凉的像个受伤的波斯猫。
突然一股恶心猛地涌上心头,竺寒萱捂住嘴弯下身干呕起来,屋外不知何时一株干枯的树枝“咔嚓”一声被折断,等竺寒萱仰起头来时,猛然一惊,一个身影立在眼前,向寡妇,她竟然去而复返。
向寡妇盯着竺寒萱,眼神怪异的令人不寒而栗,“忘了点东西回来取,说完将桌上自己的蒙面脸巾拿起。”
竺寒萱心头苦涩,索性闭上眼不言不语。
向寡妇粲然一笑:“几个月啦?”
“长大了,知道嘴上说一套,表面做一套,内地里又是一套了,晴斋啊,你瞒的嫂嫂好幸苦呢。”
“嫂嫂,我爱他,就跟你当初爱大哥一样爱。”竺寒萱泪如雨下。
向寡妇收敛了笑容,嘴角的冷笑还没有消失,但眼神却痛苦的眯了起来,摸了摸痛哭的竺寒萱,哀声唏嘘:“晴斋啊,杨家的女人天生就是杯苦酒,别人酿的,却只能自己饮下,认命吧。”
“放心养胎,一切都会好的。”向寡妇这样道。
屋外梅竹彻夜睡的香甜,闻言,侧了侧身,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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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监斩,杨善游的末日
大唐年间长安的天牢其实是分成两所的,各有东西两条主道,效用也是各不相同,东边一条通往含光门街和通化门街,那是犯人被释放和发配的必经之地,而西边的一条却是通往五门街,大多是执行死刑的所在,五门街是郭城与禁苑皇城之间的一条宽阔的街道,街北对应着大明宫正门丹凤门,文献曾记载这一条街在宋代叫午门坊,一直延续到民国初年。
自从被李治海扁过后,杨善游又被狱卒们轮着折腾了够,这之后偏体鳞伤的杨善游几乎变成了一根枯老的木桩,躺在阴湿黑暗的牢房中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不言不哭不闹,胆战心惊的狱卒还以为死了呢,不得已只能用凉了的稀饭强行的倒进去,终归算是没饿死。
一直过了三天才算恢复过来,出乎狱卒预料,倒像是想开甚么似地,该吃吃该喝喝,整日里也和市井游手好闲的混混一样说着粗话,饱读诗书的人粗俗起来,还真有别样的风骚,文的雅的生的熟的一锅烩,让不少精于此道的狱卒,也是闻所未闻,惊人的粗俗。
只有天黑了,狱卒们几个人凑一块小酒撮着,才算安静下来,只是踮起脚一个人呆呆的试图透过高高的牢窗看看苍穹星群的闪烁,想看看圆圆的月亮暗淡,更想看看红红的太阳升起,偶尔能看见一点就会欢喜的载歌载舞。
刑部尚书李亮曾过来告诉杨善游,三日后赶赴刑场,你还有甚么愿望,好禀告陛下。这是规矩,一般死刑犯临死前都会有一顿上等的酒菜,但所用的碗却都要缺一口,这也是规矩,不知甚么时候传下来的,但规矩就是规矩,尽管李治不喜欢杨善却游也没有阻止这最后的权力。
杨善游明智的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他甚至根本没有要求,面对李亮的话,杨善游依然像枯老的木桩一样盘坐着,没有说话,只是当夜晚再次来临时,杨善游才提了要求,他要沐浴更衣。
这个要求不难,牢房就是浴房,狱卒倒也没为难这个将死之人,衣服是李亮送来的,一套简简单单的素服和一双黑色布鞋,杨善游开始了斋戒沐浴。
杨善游的出生说不上幸福还是不幸,但自幼生活于诗书礼仪传家的世族崔家,饱读诗书,骨子里是有点迂的,按照周礼,在特别重大的事情之前是要戒嗜欲洁净身体的,生死对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顶顶的大事,此所谓“戒欲以告鬼神,洁身以示庄敬”,在临死这一刻,杨善游没有如一般囚犯大吃一顿,反而平静的可怕,傲骨铮铮像个男人,名士风流从骨子里流出来。
已经枯瘦如柴的身子泡在硕大的木捅中,淹没在蒸腾的水雾中,闭上眼嘘了口气,竟恍恍惚惚的睡去了,隐隐约约的,梦中他看见自己人头落地,血溅三尺,可却没有人为自己哭,周围也尽是哄哄嗡嗡的说话声和骂声,良久方散。
次日的清晨,杨善游撕下自己衣服的一道衣角儿,肃然跪坐,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咬的狠了,鲜血汩汩流淌,杨善游仰天无声大笑,挥起右手在白布上大书: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东山难再起;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国耻安能雪。不肖子孙——杨善游绝笔。
费力写完,便颓然瘫倒,全身无力的大笑,眼泪横流!
不再需要所谓的堂审、刑询,当杨善游被押了出来后,只看见天牢大门前停了一辆囚车,拉囚车的黑马高大健俊,看到人时还会偶尔欣然打一声响鼻,端的是一匹良驹,最后时刻,李治也算是给了杨善游一份薄面,依然带着黑罩的杨善游眉梢一挑,嘴角轻轻牵出一抹淡笑,一段时间不接触阳光让杨善游只能眯起眼看了看押送囚车的年轻人,正是将自己擒回长安的薛仁贵。
骑在马上的薛仁贵和马下手链脚链一应俱全杨善游对视一眼,没有怒目相视,也没放甚么狠话,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没有心思了,杨善游的心是死了,薛仁贵却是无趣与一将死之人作无用的口舌之争,杨善游被狱卒搀扶上囚车,然后薛仁贵拔转马头,囚车径直上了横街,跟随大队前行。
杨善游的事迹早已经经过长安府的告示传遍长安了,不少人早已经聚集在天牢门前,他们打着各种各样的布幅,赫然大书“弃我汉家,奸贼当诛”“杨贼逆天,叛乱当灭”“天道有常,罄竹难书”等等等等。一片骂声,一片斥责,显得慷慨激昂。
一路鸣锣开道,禁军开路,百姓无不争相避让,退至两侧,探头探脑的观望着,目光巡视在待死的杨善游身上和骑在高头大马上长安新贵薛仁贵身上,前者鄙弃骂声如潮,后者羡慕交口称赞,随即跟在囚车后面,向五门街而去。
长安的清晨美极了,太阳照耀着在街道两边的酒楼,繁花的气息砰然而出,两边茶肆酒楼都是议论如潮的人,宽广的磨得发光发亮的青石大道上,静静地在阳光下闪耀,杨善游禁不住深深的陶醉其中。
“他就是杨善游呢,那个薛延陀宰相,前朝余孽,怎么戴了一个黑布罩也看不清到底长的如何?”酒楼上观望的一人遗憾道。
“听说是叛乱时被毁容了,这老天还是有公理的,这样的人就应该得到报应。”另外一人愤愤不平的怒声道。
“这杨善游以前叫崔善游,是崔家嫡长子,这崔家真胆大,也不知道有甚么心思。”
“管他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监斩就是宰相崔清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