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璇摇摇头,“刘姨您看着点吧,我最近睡眠……睡眠不太好,喝茶怕睡不着。我喝水就行。”
谭太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要一壶花茶吧,清淡一点。”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谭太太又忍不住要叹气了。其实她内心是很喜欢张璇的,几年来她一直觉得朋友同僚的孩子、儿子的同学们,哪个女孩子都比不上张璇。可是现在,她心里五味杂陈。
难过是一回事,但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张璇,你也知道我今天和你见面是要聊什么了?”
“……知道。”
“我上次在电话里也和你说过,我们家能给你的补偿。”谭太太顿了顿,声音又放柔了一点,“那事……是小飞的错,他爸知道了很生气,把他教训了一顿,关起来了。前几天他爸出去开会,临行前还叮嘱我一定要和你好好谈,你提什么条件都要尽最大努力满足你。因为是我们小飞犯了错,他对不起你。”
张璇盯着茶碗没说话,人看起来木愣愣的,似乎根本没听。
谭太太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太好受,“张璇,你是个好孩子。我也听说了,你成绩一直很优秀,学校里打算安排你出国读研。这是个挺好的机会。出国去念书吧,钱别担心,我们替你出。”
“……不了。”张璇声音低低的,“我不打算出国,我想工作了。”
“工作?这样也好。你是名校毕业,又那么漂亮,想去哪个企业啊?我们都能给你安排。”
谭太太喝着茶,开导的话语伴着歉意,为张璇做着万全打算。张璇沉默不语,脑子里有好多内容绞在一起。
她想起了四年前,她闷三儿叔送她来南京上大学。为她打理好一切后,闷三儿叔劝她:“璇儿,别和你爸置气了,六哥都是为了你好。”
那时候她没说话,不过心里算是原谅了爸爸。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谭小飞,那时候他才十三,个子还没那么高。瘦瘦的,拽拽的。他问她:“你来给我当家教啊?你会什么啊?”
她当时也没说话,只是抿着嘴冲他笑了笑。心里想着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说话冲点儿也没事。
她想起了这四年的时光,她给谭小飞做家教,讲题,盯他背书,陪他聊天。他带她到处游玩,去见他的朋友们。他初三那年问她:“张璇,你喜欢我吗?”
她愣了一下,没说话,还是笑了。他的问题,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他还小呢,毛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想起了上个月,她因为临近毕业主动请辞家教,那天家里没别人,他俩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暴怒的小飞把她压在卧室的床上……
头突然针扎一样的疼,张璇紧紧闭上眼睛。痛楚和恨意翻涌而来,她听见耳边嗡嗡作响。
见她惨白着脸捧着额头,谭太太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张璇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从大一开始为谭小飞做家教,四年来,相比见面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谭先生,她对平易近人的谭太太更有好感。谭太太出身极好又身居要职,但对她始终颇为照顾。这一点对从小缺乏家庭关爱的张璇来说十分宝贵,她也一直非常感激。
其实她能理解谭太太的做法。为她做的安排,是补偿,更是封口费。谭小飞是她儿子,一个看着顺眼的女孩子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亲生儿子重要的。
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其实也就那么几秒钟。张璇没多想,也没什么其他选择了。她需要钱,需要工作。
“刘姨,你之前说的,我答应了。”
看着谭太太亮起来的眼睛,张璇忽然有点心酸。曾经以为关心自己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也对,连亲爹都不关心她,非亲非故的人又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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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雨回到寝室,衣服有点淋湿了。室友们都不在,房间昏暗又空寂。张璇没开灯,就着窗外的天光换下湿衣服,下一秒,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张璇惊了一下,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抿紧嘴唇,盯着手机不动了。
是谭小飞。
手机铃声唱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断。张璇有些惊讶,他很少会那么有耐心的。看起来不接他今天是不会断了,这么拖着没意思,她呼出一口气,接了电话。
“喂。”
“阿璇!”谭小飞的声音很急切。张璇不习惯他叫她“阿璇”,这是很南方的称呼,但他偏要,她没办法,后来慢慢也习惯了。
“……嗯。”
“你今天和我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