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因还在勾着手指头算他的学分,神情专注严谨地像在做什么头等重要的大型研究。
“唔,我算了一下,如果你的小测分数低于90的话,那这门课又是我第一欸……”他慢慢吞吞地小声念叨还不够,还要不断催促江予珩快点进入教务系统看看得分。
江予珩就只好找出自己的光脑点进教务系统,按照容因的指示找到那门课程的小测评分,然后在容因期待的眼神中,告诉他:“我也满分。”
容因失望地叹气。
后侧伸出的一只手上拿着整个扒完皮的橙子,连橘子肉上白色的经络都细心地一一清理,傅敛掰了一瓣塞进自己嘴里,对江予珩笑笑:“不介意吧。”
江予珩绷紧唇角,冷淡地说:“随意。”
容因接过傅敛手中的橙子,吃了一瓣,其他的就放在手心里玩。橘黄色的汁水黏黏乎乎地流了他满手,明明是自己不听劝非要戳,不舒服了却要不高兴。
他把自己举着的手放在傅敛面前,也不说话,就瞅着他。容因白皙的手指头上沾满了橘子汁从指缝间滑落,沿着手背滑落在手腕上。
傅敛看了他一会儿,就找了一张湿纸巾出来,三下五除二给他擦完,又拿了一张抽纸细致地把容因手上的水汽擦干,这才放开他。
两人的动作都很自然,容因手脏了,下意识反应就是去找傅敛。
哪怕其实江予珩离他更近、伸手就能够到,他还是执意转过身去看他身后的傅敛。
江予珩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容因。”
“啊?”容因就坐在床边,听见江予珩叫他,就趴在床上,支着手臂看江予珩,“怎么了?”
江予珩想说“你不是来看我的吗,为什么见了我又不跟我说话”;还想说“你下次别让傅敛一起来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行吗”。
但他的性格一直偏向沉默内敛,很不习惯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幼时的一些经历,让他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就能得到,他习惯的是失去和离别,而不是得到。对别人来说也许轻而易举的事对他来说却是无比艰难。
容因很关心地看着他,江予珩停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你……明天要不要上课?”
“上课?”容因也愣了,“要上课啊。”
江予珩当然知道他要上课,所以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下来。
傅敛又给容因剥了个橘子,在容因安安静静吃橘子的空隙,伸手用大拇指抹去他脸颊上的汁水,一边随意地说:“因因,这还没听懂吗,这是江同学要休息了,让我们快一点走。”
容因啃橘子的动作一顿,他很少有需要用到这种人情交往“潜规则”的时候,听傅敛这么说,就懵懵地问:“是吗,什么时候说的?”
他捧着橘子去看江予珩,问他:“你要休息了吗?”
江予珩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不怎么好看,生硬地说:“没有。”
容因想了想:“但是你的脚没好,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他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的,看完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他们过来的时候只拎了个果篮,走了更没有什么东西,站起来就能走。
傅敛早就握着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失去隔音效果,门外略吵闹的人声一阵一阵传进江予珩的耳朵里,惹得他愈发心烦。
容因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留恋,还笑眯眯地跟江予珩挥手告别,嘱咐他“好好听医生的话,早点出院”。
傅敛捏了捏他的手腕,领着他要往门外走。
江予珩藏在白色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耳畔好像出现了两道声音。
一个说:“快点留住他,告诉他你想让他留下来陪你。”
另一个却飞速打断:“你不该靠近他。你忘了吗,你来这所学校的初衷就是好好毕业,你心里不清楚吗?沾上他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前半场还没有结果的单方面冷战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江予珩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容因,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一直期望的平静的校园生活。
“那拜拜,等过几天我来接你出院!”
他的沉默让容因认为是默认,挥手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江予珩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抹背影很快转眼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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