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舍尔说她那天晚上有些坐卧不安。以前她也被男生塞过纸条,可这次不同,因为对方是我。我是隔壁班的,虽然写得一手好文章,但“品行”之劣却人尽皆知,前几天他还因为一身重金属被老师赶到教室外罚站呢!而阿依舍尔聪明文静,品学兼优,在任何人眼里都是顶呱呱的好学生、乖乖女,可以说她和我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因此不论何种原因,她若和我“混”在一起都是让人非常奇怪的事情。然而连阿依舍尔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是,她焦躁不安思前想后的结果,却是决定赴约。在她的记忆中,那是她第一次跟母亲撒谎。她说下午学校组织学生到公园游玩。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她。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她觉得母亲的目光把她的身体都穿透了。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父母把她管得越发紧了,每天一回家就几乎不让她再出门,休息日也不例外。不过母亲终究不相信自己的乖女儿会对自己撒谎,叮嘱她玩完之后立刻回家复习功课。
她忐忑不安地下楼来,远远地就看到我站在楼角。我的打扮让她想笑:上身一件黑亮的紧身背心,下身一条硕大的灰色短裤,看上去怪里怪气的。不过她没有笑,板着面孔走到我面前问:“你约我干什么?”我打了一个响指,得意地叫着:“我赢啦!我把她约出来了啦!”随着我的叫声,楼后又闪出五六个人来,其中有阿依舍尔班上的刘素素,平时阿依舍尔很少和她说话。
“你赢了,今天的开销我全包。”一个同学说。
“你们搞什么鬼?”阿依舍尔疑惑地望着我。
“我和他们打赌说能把你约来,他们不信。你可真赏脸啊!谢谢你,谢谢你。”我忙不迭地说。
“干嘛要拿我打赌?”阿依舍尔不解。
“你漂亮呗!又是学习尖子,平时冷若冰霜傲气凌人的,好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刘素素酸溜溜地说。阿依舍尔白了刘素素一眼,心里却喜滋滋的。随后,自然而然地,阿依舍尔就加入到了这些平时她看不起的“坏孩子”之中,而且,完全是身不由己地,跟着我们一起疯狂、一起放肆。
首先,我们大呼小叫地直奔游泳馆。说来惭愧,阿依舍尔觉得自己从记事起就没在水里泡过,更别说游泳了,可是这话她无法说出口,怕别人笑话。看着别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她局促不安地揉着衣角,真恨自己除了学习以外什么也不会。还是我乖巧,即使不问也看出了她的窘迫,不仅给她买了一件游泳衣,还租了一个救生圈。她感激地看着我,连声说谢谢。只是她从没穿过泳装,那薄而艳丽的泳衣紧绷在身上,让她有一种赤裸着身子的感觉,羞得她半天不敢走出更衣室。
刘素素在她屁股上揪了一把,说:“你的皮肤可真白呀,要是换给我,我巴不得天天穿游泳衣呢,你还扭扭捏捏的。”说着不由分说将她拉出更衣室。
我立刻馋猫似的围过来,吓得阿依舍尔夺路而逃,套上救生圈连忙钻进水里。她是我们打闹的中心,我向她泼水,别有用心地挽着她的胳膊说教她游泳……刘素素嫉妒地直拿眼睛翻她,嘴里不知嘀咕什么。阿依舍尔渐渐就忘记了羞怯,像野丫头一样尖叫踢打,整个游泳馆充满了我们欢畅的笑声。
从游泳馆出来,我们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每人吃了一碗过桥米线。阿依舍尔吃米线从来只要小碗,而那天破天荒吃了一个大碗。随后有人提议去酒吧唱卡拉OK。阿依舍尔从没进过酒吧,在她的印象中那是一个萎靡污浊的场所,“好人”就不该去。然而她怯生生地走进酒吧,除迷离昏暗的灯光和自己的想像差不多外,似乎感觉不出什么污浊,我们只是唱歌喝啤酒。
她没想到我唱歌那么好听,声音很有些木村拓哉的味道。她也壮起胆子,拿起麦克风一口气把Dream House的《Sha La La》用三种曲调各唱了一遍,在大家的喝彩声中,她第一次放开歌喉,唱得那么投入、那么欢快。更精彩的是,在我们准备埋单时,声称“开销全包”的同学悄声对我说:“money不够了,如果埋单,待会儿就没钱去蹦迪。”于是我眼珠一转,说假装还要点歌,先付酒水钱,然后让阿依舍尔他们装作喝醉了搀扶着出门,我和那个男同学在后面压阵。阿依舍尔和刘素素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出了门,走出没多远,就听身后的我一声大喊:“快跑!”阿依舍尔一激灵,撇下刘素素就没命地跑,不知跑过了几条街道,直到气短腿软得跑不动时才敢回头去看,好半天,才见远处我们嘻嘻哈哈地慢慢走来。
刘素素说阿依舍尔:“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如果咱们是一伙的,你准是叛徒。”
我笑着对阿依舍尔说:“下次运动会你报百米,稳拿冠军。”
华灯初上,街面上多是一对对缠绵的情侣,这时我们拥进了一家舞乐喧天的Jo厅。阿依舍尔立刻觉得置身在了一个疯狂的世界,那里的空气似乎都要爆炸了,震耳欲聋的舞曲节奏比机枪扫射还快,人们疯狂地扭着、跳着,那样地投入,那样地肆无忌惮。阿依舍尔有些害怕,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撞了一下,待她站稳踉跄的脚步,发现自己已经陷于“妖魔鬼怪”的包围之中。
“跳哇!”男同学像弹簧一样蹦到她面前叫道。她开始尝试着扭动身子,可是动作迟缓而僵硬。她发现了刘素素。刘素素的舞姿让她惊叹,那水蛇般扭动的身体仿佛没有一块骨头。有人在她身上蹭,她连忙回头,见是一个满脸粉刺的男孩在她背后扭动臀部。当时我有些醋意,更有些生气,于是我魔术般出现在她和粉刺男孩之间,两个屁股就斗鸡一样相互顶撞,粉刺男孩败下阵去,于是走开。
我对她有节奏地晃动脑袋,那分明是在招呼她:“快跳!快跳!”阿依舍尔不由自主地加快节奏,渐渐地热血沸腾,身上淌下溪一样的汗,甩甩长发,汗水如一串水珠儿被洒了出来,水珠溅起,像花朵,又像精灵一样在阳光下跳舞。
这里的人似乎对什么都视若无睹,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也不知跳了多久,阿依舍尔跳累了,她想等到舞曲停下来时劝我一起回家,因为这时回家恐怕都要挨骂了,可是那舞曲一秒钟也没停顿过。我悄悄移向她,装作是无意识的。我疑心她发觉了我的不轨,她顺手拢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一仰头白了我一眼。看我陶醉地舞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决定不辞而别,于是一步步扭出人群,恋恋不舍地钻出门外。
后来听阿依舍尔说,她回家时已经十点,母亲把她盘问了好一阵子,说学校也真是,学习这么紧张还组织学生玩,也不怕耽误学生时间。
“那晚躺在床上,我亢奋的神经久久无法松弛。”阿依舍尔呷了一口茶说。
一只竹笛〓〓吹奏一个秘密
吹成一种荒唐
吹成一种羞意
月儿独守空旷的原野
偷偷在树林中散步
油灯下
滋生
一个纯情的故事
低吟一首小诗
读给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