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了三袋…麦片——”
一个干涩的歌声传来,爱丽丝分辨不出那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甚至它会给少女一种深刻的恐惧,因为那并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声音。
“这个…王做的…布丁,
放进许…多葡…萄干。
还…放进了一块大…奶油,
就像…我的两…个拇指…那么大!”
那可怕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继续,仿佛是一架吱嘎作响的老纺车,每走过一轮,必然会出现那种让人生厌的机械声响。
“国王…和皇后…吃了布丁,
身边的贵…族们也吃了!”
爱丽丝终于皱了皱眉心,那让人胆寒的声音让她几乎听不下去。但她清晰地记得,正是父亲提出荒唐要求前的那晚,这个曲调整整纠缠了她一夜。她咬了咬下唇,与兰贝特两人终于踏上平地的时候,那个怪异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少年与少女蹑手蹑脚走近那扇门,它已经被木条完完全全封死,除了光能透过缝隙钻出外,连老鼠都险难钻过那扇门。
爱丽丝摸着那木门愣了愣,她没想到在自己距离真相如此之近的时候,现实却阻断了她获得真相的权力。
“运气真差……”少女淡淡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兰贝特却忽然拉着爱丽丝向砖墙角的阴影走去。
虽然爱丽丝感到奇怪,但看到少年那张认真的脸时,她并未询问他任何问题。而相信他显然是正确的,当少年用脚踏响某块石砖路的时候,那种空洞而不厚实的声音,一下便让爱丽丝也激动起来:
“是…通道?”
“也许。”兰贝特简单说完后,便蹲下了身子。他放开了爱丽丝,用尽力气,才勉强将那极重的石砖盖扶起。通道口被掀起时,那古旧的关节处甚至很不应时地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吱呀”声,这让敏感地两人赶忙回头去看下面黑洞洞的阶梯。
并没有人注意到,爱丽丝这才放下心。
兰贝特拾起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灭了的火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火石,直到打着那火把后,他才拉着爱丽丝沿着阶梯而下。
那是一条修建精巧的地下通道。也正是此刻,爱丽丝才觉悟,为何方才从兰贝特所关押的那层走上这顶层会花费如此长时间。
正因为这两层之间还隐藏着一条可以通行的走道,而既然需要如此费尽心思地隐藏那间让人好奇的房子,里面那个人,必然有着天大的秘密。
通道另一端的出口越来越近,爱丽丝的心脏也终于蹦跳得更加迅速。摸着黑不见底的前路,火把所传来的浓烟让公主甚至睁不开眼。
直到出口的那扇木门近在咫尺,爱丽丝才终于摒除一切杂念。兰贝特正欲推开,却被爱丽丝制止了。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力量在蛊惑着她必须自己推开。于是当少女缓慢地将手臂伸向木门时,那干枯的歌声终于唱响了最后两句:
“那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吃,
第二天早上…皇后被…油煎了!”
爱丽丝的手指因为这句残忍的歌词而抖了抖,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那份犹豫,在歌曲落下后一秒,她便一用力,推开了那扇木门。
房门“吱”的一声划开,少女紧闭的双眼,在感受到一种暗淡的灯光后,终于轻微的隙开。她感觉到来自兰贝特手指的忽然用力,那让她有不好的预感,直到自己将双眼对上这简陋房间里的一团东西时,她才因为腿软,几乎跌倒在地。
如果那还能被称作为人的话。
爱丽丝立刻将眼睛闭起来,方才那恐怖的一幕,假如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从自己脑海里一笔勾销。她的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被夜风吹过后,终于只剩下无尽的冷。
那是一张多么可怕的脸,就像是拼上了各种花样的布娃娃一样,她的皮肤也有着分明的色差,而那些色块则是各种各样人类的皮肤,被线脚胡乱地缝合在一起。少女摇了摇头,这简直就是场噩梦,但即便是噩梦,她也必须正视。这个怪物必然有它存在的缘由。
于是少女重又缓缓睁开眼睛,这一次,当她看向那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的怪物时,她才更进一步看清了它的模样。
它的头发已经秃了一大块,虽然满头金发,却深浅不一。而那些金发同样用了和脸颊相同的方式,是由各种不同地植着头发的头皮拼凑而成,而它们中的不少显然因为没有成活而枯萎下去。
怪物可怕的脸颊起伏不平,那些被强行缝上去的皮肤被堆积在一起。而它的鼻子却无缘无故没有了,在那几乎平坦的脸颊正中,唯独在鼻孔的位置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孔,仿佛是强行被人用刀子钻出来的一般,让她看了一阵恶心。
那怪物摇着头,嘴里“吱吱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脖子那边仿佛是被割开过很多次。奇怪的嗓音,让爱丽丝无法辨识它的真相。
所以良久,在发现它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企图后,爱丽丝终于舔了舔嘴唇,开口:
“你…是人吗?”
她的骑士也认真端详着那个怪物,像是适应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样貌,他的理智现在终于回归为“保护主人”这个信条上。
那怪物蜷在角落,朝她点头的同时,不知是惊吓还是其他,眼泪竟淌了下来。而直到这时,爱丽丝才发现,它那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身上,竟有着一对让人难忘的水蓝色瞳孔。
少女为此有些出神,她觉得似曾相识,但她不敢往下想。
“那么…你是…谁?”她喘了口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阵寒冷的风袭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