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玉堂的视线穿透屏风,剑眉紧蹙。此刻他脑海中如同展昭,并没有半点旖旎念头,反而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矛盾。
无论展昭想做什么,他都绝不会放那猫儿一人去涉险。纵然需要以武犯禁,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白玉堂不怕他心头那只猫儿重展江湖意气,他只怕展昭身上背负了太多责任,反而束手束脚,徒劳挣扎和痛苦而已。
那沐风雪得知此事,以师傅之名,他又会如何要求展昭呢?
白玉堂扭头望向屏风处——烛火中展昭的身影淡淡映在屏风上淡墨山水画间,不知不觉就透出一种疲倦来,令人有些担忧。
猫儿,你可知……不管旁人怎生待你,在五爷心中,你都是独一个要紧的……
包拯这日果然晚归,直到第二日下了早朝,展昭才找到机会去他商谈沈钧之事。
“展护卫,此事你作何打算?”包拯静静地听完展昭的叙述,与公孙策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担忧之色。
作何打算?
人人都在问他要作何打算,而他的打算,又岂是能轻易下定决定的……
展昭沉默了片刻方摇头道:“大人,属下想再告假半月,重回师门一趟。我师徒三人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师兄出了这等事,我不能不告诉师傅真相。”
包拯温和应允:“告假无碍,正好官家也曾说过,护送本府回乡的那队御林军暂且借调在开封府中,张龙几人亦可托付重任,你尽可以放心。”他的声音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展昭一眼,
“不过……展护卫,有些事情,本府还望你三思而后行,无论如何,不曾辱没了自己的侠义心肠便好……其余的,开封府自有担当。”
公孙策闻言不由也笑了一笑,轻轻点头。
他们无非是担心展昭而已,旁的倒是不甚在意。倘若赵宇于家国无碍,唯在私情上仗势欺人,未必能将他绳之以法。展昭本是江湖人,也许自有想法……包拯和公孙策其实并不了解展昭与沈钧的过去——此事展昭也只对白玉堂说过——但凭他们的智慧和对展昭的了解,既然能让展昭如此在意失态,料想二人情谊非比寻常。
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能这般光明正大地讨回公道……
包拯和公孙策亦非天真之人,江湖人重情重义,他们都懂,虽然他们也未必真心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他们尊重朋友的任何决定。
展昭心中深觉动容,知道大人和先生这是在劝慰他,也是在打消他的顾虑。
换了从前,何须如此束手束脚,以他和师兄的情分,便是情势所迫,也断然不会就那么离开襄阳……如果说,对待赵宇一事,展昭心中还有什么迟疑的地方,也就是开封府了。
他是恨赵宇,也渴望为师兄一家人讨回公道,但代价不能是连累开封府。
只是如今自己心中戾气犹存、恨意难消,只怕也不适合留在府衙中……
展昭眼眸倏然一黯,拱手道:“多谢大人和先生体谅,属下告辞。”
对于白玉堂的执意相陪,展昭劝说无果,也不再认真去劝,由得他去。二人一路并辔,赶往展昭的师门拜见沐风雪。路程原不算太短,只是展昭心中有事,虽不至于夤夜赶路,却也半点不耽搁。偶尔星夜歇息,篝火映照他的脸,眼底难掩疲惫和忧虑。
白玉堂沉默地往火堆中扔着柴火,侧头一看,便能见到展昭抽出断情剑,满面怅然的模样。
他心里都知道展昭在想什么,只是从不开口打扰他。
待到了山门之前,展昭几乎有些近乡情怯之感。反倒是白玉堂坦坦荡荡地握住了他的手又松开,一片心意不言自明。
二人缓步进了山。
师门隐在山中,松鹤幽寂,竹屋俨然,果真是个清静去处。展昭领着白玉堂不由加快了脚步,朝屋中走去。小竹屋内不见沐风雪其人,只白纱飘荡,桌上余一杯残茶,早已冷透。
白玉堂环顾四周,不由道:“猫儿,这些年……你师傅大概从未下过山罢?”
展昭略有愧疚之色:“师傅喜静,向来就不爱出门,也不喜欢外人来打扰。这些年我与师兄皆在外头,平日事多,也甚少回来。想必师傅一人独居,终归有些冷清。”
他不用说得很细,白玉堂也能猜到。开封府确实事多,展昭职责在身,又最是尽心尽力,自然脱不开身。那沈钧与沐风雪有过那样一段旧情,自然是情怯,莫说公事繁忙,便是偶有空闲,只怕也不敢回来见沐风雪罢……
其实这师徒二人本自情谊深厚,只是各为性情所拘,束手束脚、患得患失,反倒是没了那份敢爱敢恨的洒脱与勇气,想来也颇令人唏嘘。
展昭伸手轻轻摩挲过小屋内熟悉的竹桌,又沉默怀想了片刻,放强笑道:“师傅不在屋里,定是去了后山小瀑布边练剑。走罢,我带你去见见他。”
他说起后山小瀑布时,眼底难得有了点往日的温情与笑意,显然是此地有过许多美好回忆。
白玉堂撇撇嘴,又觉得自己这般心态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便抛开了那股子不舒服的情绪,甩一甩剑穗子,扬眉笑道:“走,待五爷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