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忙前忙后,拍完之后,众人又聚在一起挑剔的看一遍,有什么不满意就推掉重来,剧本更是改了又改,算来算去差不多有七八个不一样的版本。
四月末,这个只有短短十三分钟的宣传片终于火热出炉。校方领导加上宣传片工作人员,六十多人聚在阶梯教室里。林围站在讲台上,做了简单的开场,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热水沸腾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画面是全黑的,上面用白色的楷体打了一行字,U影宣传片。
当最后一个热气泡破裂的声音消失之后,黑色慢慢的褪去,迎来的是一半的蓝天,还有一半的红色。
季席穿着淡蓝色的外套,水洗牛仔裤再配上一双白色球鞋。头发特意剪短了些,露出耳朵,额头也全部露了出来,干净清爽。
他半蹲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在起点的位置,伸手挽自己的裤脚,露出一小截脚脖。
挽好之后,他的双臂弯曲着摆在一前一后的位置,镜头对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直直的向前落在远方。他的发丝轻轻动了一下,嘴角一抿,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塑胶跑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咬着牙在奔跑,画面里有无数的幻影,在操场的周围,他们或欢呼或喜悦,但确实假的无声的。
季席跑着,一圈两圈三圈……
有旁白长呼了一口气,轻轻的笑了一声,“十五六岁的时候,现实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画在纸上的饼。我们知道它的存在,但它却只不过是一张薄纸,完全干扰不到我们的肆意和张狂。”
季席的身影被下落的夕阳拉得越来越长,天上的红云还有塑胶的红色,他的脚下一颤,失了重心跌倒在跑道上,他抱着扭到的脚踝,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没动。
“后来,我们渐渐明白。画这张饼的人其实是神笔马良吧?这‘纸老虎’也和我们一样在成长在不知不觉中强大,然后它就会跳出阻碍它的薄纸,跳出来把我们全部吞到肚子里。”
话音刚落,画面充满了黑白的条纹,像是老旧的电影一样,虚幻。
季席拎着书包,像是所有失魂落魄的人一样,只有一只手指勾着他,神色勉强幼稚的做着不知所谓,但眼中的恐慌却是暴露无疑。
他慢慢的走着,这是一条悠长的巷弄,窄窄长长的,只有两道高墙,是这个城市里太过渺小的一条细缝,微不足道。他的书包带,时不时得刮蹭着石板路,发出的声响充斥了整个多媒体教室。
这种沉默,说不清是反抗还是屈服。他慢慢的走,走到了天黑,然后停在一个院落的门口,推开了门。
这院落方方正正,住了四户人家。这时候人们都刚吃完饭,在院落里坐着唠唠家常。
季席刚进门就被拽到一边,书包掉在地上,然后是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声,“这么晚又去哪儿混了?”
“姐,别这么说孩子。”邻居看不过眼,凑了一句过来。
季妈妈没有搭话,把季席往自己家里推。本来热闹的四合院,瞬间被另一种气氛取代了。
季席吃着桌子上给他留的菜,眼圈有点红,耳边全都是爸妈房间里吵架的声音。
——你就不要逼他。
——逼他?他这是在逼咱们啊。眼看着高考了,你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书架里塞着的全是电影碟。
季爸爸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就随他吧。
——随他?十八年你什么时候管过他了,小学初中高中,全是我一个人在拉扯。这回高考了,他这么混日子,想报什么艺术院校,你又可以说随便了……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季爸爸套上外套甩上了里屋的门,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路过餐桌的时候连一眼都没看季席。
季席默默地放下筷子,回屋锁上了门,用手抚摸着暑假上的电影碟片,垂下了头。
他只脱掉了外套就躺在了床上,逼上了眼睛。屋子里很静,每天都这样静,他却总是心脏不安的跳动,随着那个所有人都在意的日子越来越近。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时间是倒扣过来的沙漏,时间一点一点的收缩,回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