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这件!”
萧错面带微笑,从一件缀着细细的刺绣蕾丝、镶着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婚纱后面走出来。许老板点头,叫服务小姐拿去包好。并安排了人员,设计萧错明天的婚礼。萧错说,只把家里布置喜庆一些就行了,其他一切从简。萧错还说,改天有空把鼻烟壶送过来。许老板呵呵一笑,说婚礼包他身上,随后便去筹办去了。
在等礼服包装时,萧错开始想念格格,想着深夜对谈时一些可爱的细节,想她的邪气蕙黠的腔调,以及那些晦涩简单的语句。他竟笑了。但那种笑很快就僵硬在嘴角。这个表情变化,很像我们童年时沉溺过的万花筒,摇一摇,就会有无法预料的安排出现。
当萧错把眼睛贴近橱窗时,他突然看见了格格。格格就在橱窗外的马路中间站着,身边没有虎尔赤。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能感觉出她在向他微笑。各种车辆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也没有惊慌和闪躲的意思。
这太危险!萧错的眼睛立刻离开橱窗,就在他迅速站起身,准备离开时,服务小姐走到了他的面前,说:“先生,您的礼服包好了。”服务小姐把婚纱的包装盒,递给萧错萧错接过礼盒,他看见包装盒上有一朵紫红色玫瑰,凄艳地盛开着。
当萧错走出门时,格格却不见了。萧错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幻觉!他想,他是无药可救了,和格格只分开了几个小时便六神无主起来。萧错坐进车里,他掏出手机,想给格格打个电话,他想知道,格格是不是还在家里弹琴。
当他摸出手机,还没拨号,手机就响了。何敬业的声音嘶哑而迟钝,简单地向他陈述,在葬狗坡,发生了一场车祸。当萧错问到格格时,何敬业很僵硬地说了四个字:“格格,走了……”
萧错没等何敬业说完,就挂了电话,三秒钟内,他的意识全部沦陷。他低着头,看着那盒婚纱上的玫瑰花,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眼泪一时没忍住,掉了两三滴下去。没人能知道,这种不愿意发出声音的哭泣,是多么地难受。
他的车甩出一路的癫狂,让司机们不得不急停下车来——他们肯定在咒骂他,他却顾不上那么多。赶过去是否能救活格格?不能,断然不能,那又何必赶得这么急?他想多看她一眼,让她从他怀里离去。
突然,他又看见了格格,格格就坐在花园里的大摇椅上,晃来晃去,她赤裸着双脚,微微侧着脸,寂静的身影,像一只猫。他慢慢向她走近,她觉察到他,在他靠近她身边时,转过头朝他嫣然一笑。
格格把头埋在衣服里,稍微停了一会,突然轻声说了句:“哥,我冷。”他看着她,笑了。然后,他注视她的眼睛,疼惜而宛转,充满爱怜。
“我抱着你,还冷吗?”
“不冷了。你会一直抱着我吗?”
“会的。”
“哥,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有时候,我会很害怕,哥,这是真的。”
“别怕,我会抱着你,一辈子!”
格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格格躺下来的时候,他拿下了那个镶有紫色水晶的蝴蝶发夹。她嘴角挂着笑,倒在他怀里,轻轻地在黑暗扑过来之前,合上了双眼。
“格格,别睡!”萧错这一喊,喊得抓心挠肝似的疼。他急忙踩下刹车,他抬起手,试图唤醒她。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图像和声音都不翼而飞,马路上,只剩下白雾茫茫。原来,一切真的是曾经有过的。原来,一切真的又都是空白。他的手停在挡风玻璃前,再也抓不到格格了。
紧急的刹车声,在雾气中凝滞后,萧错发现自己是清醒的,并且浑身是汗。他打开车门,看到了出事的位置。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格格很安静地躺在那里,等着他。
透过浓雾,亦真亦幻间,萧错还能看见格格巧笑嫣然,一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他想去拥抱她,亲吻她,他想安慰她所有伤口,可她身体的周围,已经被交警事故处理科人员用警戒线围成一个圈,形成了一个生者无权逾越的界线。
萧错迈着沉缓的步子,朝那个圈走去,他默默地走过马路上站着的人,一个,又一个……他的这种样子,让旁边的人都揪紧了心,以至无人敢上前去搭话,只是侧目相看,仿佛都被过度的恐惧钉在地上一样。
萧错走到警戒线前,他站住了,抬起头来。借着警车忽闪不停的灯光,人们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他看一眼猴渣,又看一眼何敬业,一动不动的站了几秒,终于无法忍住内心巨大的冲动,呜咽着说了一句:“何叔,让我进去,我想看看格格……”
萧错直视着何敬业的眼睛,这么多年,他们的目光还是第一次撞击。看着他的痛苦,何敬业的眼睛黯淡了,想劝又无从劝起。
“你难过,我明白,但是,你闯进去可能会留下痕迹,留下痕迹,就意味着破坏现场。”何敬业闭上嘴时,嘴部轮廓立刻变得很冷,冷得接近残酷,任何人都应该看得出,他已拒绝再谈论这问题。
“何叔,看在我和震林是同学的份上,您让我进去看看格格。”何敬业直接推开萧错,说:“工作时间,我是警官。如果你认为咱们是熟人,请叫我何警官。”
“何敬业!我求您,我哪都不动,就抱着她,地上冷……”萧错立即推开何敬业,他冲过去,被交警们挡回来,又冲过去,又被挡回来,再冲过去,再被挡回来。何敬业拦腰抱住他,想把他拖走。但是,没有人,真的没有人,能从这个地方抱走一个痛失至爱的人!
猴渣上前帮何敬业一起抱住萧错,边抹泪,边说:“我知道你心里堵得慌,你发点火,别傻楞着,想抽我,就抽吧。”萧错一把拽起猴渣的衣服领子,猴渣看得出,他很想抽。其实猴渣理解的,真的。自己的哥们,开着车碾死了自己的女人,搁谁身上,谁都会很气愤,更气愤的是,车还是自己帮这哥们找的。
猴渣挺着脖子,准备挨抽,萧错是猛汉,真要是动了手,猴渣断个鼻梁,开个瓢,那都是轻的。但是,萧错没动手,他只是指着格格的尸体,说:“你告诉我,格格怎么了?你他妈的快告诉我啊!”
猴渣能感觉出,萧错的一双手冰凉冰凉的,像一把镣铐,戴在自己脖子上。对于萧错的问题,猴渣有点结巴:“格格她……她……”猴渣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是你干的?是不是?”萧错哽咽着把话说完,再也没吭声,咬着下嘴唇,眼瞅着就要咬出血了。萧错斜了一眼高娃,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由得怒火中烧,早知道是这么个货色,别说是奔驰,连个驴也不借她一头。
猴渣见萧错拿眼横高娃,生怕他把火嫁接到高娃身上,急忙擦了擦鼻涕,说:“是我干的,要杀要剐,要剥皮要抽筋,我猴渣要是打怵,皱一下眉头,我他妈就不是人。这事,跟她没关系,车是我开的。”
萧错听到猴渣还为高娃说话,抬腿就是一脚。他的力气很大,再加上仇火,直踹得猴渣这么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