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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贤者水银（第1页）

长原半岛是沃森群岛的一部分，一个世纪来，怀尔特帝国一直是这里的霸主。至少在那场对内发动的圣战前，情况还是这样没错。

震动似乎是从邦尔希的正下方传来的，并很快蔓延遍布到了整个场内，看台上，人们终于还是放出了那个可怜的被虐待者，可欢呼的声音才刚响起一个声调，就被惊恐的推搡搪塞了回去。

“是地震！”台下的人海瞬间乱作一团，人们摩肩接踵，争先恐后地朝唯一的那个一眼就能望见的出口涌去，稍冷静些的聪明人掀起边缘的篷帘钻了出去，被撞倒的人们像是被用力挤出所剩无几，最后一点内容物的牙膏管，足踵无情，在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只在这地面上不断添了越来越多的血肉模糊。

“小哥，你一定没力气了吧？我背你吧”一名好心人伸手去扶被解救的笼中人的手臂，不料却被一把甩到一旁，这位“顿尔”有着不符合外表的怪力，好心人的身体重重砸向铁笼外缘，呜咽一声，跌落看台，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又一支干瘪的牙膏管。

慌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这个获救的男子呆呆站着，目光扫过下面攒动的人头，并很快锁定到了一顶暗色礼帽上面的鲜艳绸巾。

切斯特骑在看票瘦高个儿的脖颈上，跟在混乱人群的最后头，这位秀场的主人也正回头看着他的囚犯，四目相对之时，他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无言的惊恐在瞳孔中无处遁藏，“快跑！”他慌乱地揪着瘦高个儿的头发又薅又打，声音挟杂着铁锈的味道喷涌而出。

可他似乎误解了这位顿尔的意思，只见他有模有样地理了理压根不存在的领带，朝切斯特深深鞠了一躬，好像是在为了重获自由而感谢他。他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与生气，吃力地站稳后，似乎刚要前进，脑袋却像被某种力量拉扯般突然转向入口。

“所有人，立刻安静！”一声咆哮宛若洪雷。无法停止，不断向前翻涌的人潮这时竟奇迹般地停了下来，所有人的心情好像在一瞬间沉稳了不少，某种情绪刚刚消失了。群众们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一个高个子的金发男人站在那里，背后的夕阳射出最后的埃光，照亮了他的侧影。“以火与盐之名，这个场地现在由炼金师接管！想活命的，立刻按照我们的指令去做！”

一些敏锐的人这时陆续发现，自己似乎在以一种十分不情愿的方式被动接受了这份冷静。“完蛋了。”切斯特咂着舌头，跳下瘦高个儿的肩膀；邦尔希探出半个脑袋想一探究竟，她非常讨厌这种情绪被压制的感觉。在有规律的震动中，她认出了那个说话的炼金师，是那个在泥桥酒馆见过的学院骑士。此刻，他正挥臂甩开披风，将隐藏其下的盔甲展露无遗。那纹路似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美丽，其颜色宛如辰砂，两条淡褐色兽绒分别从左臂的肱骨处与右臂的尺骨处缠臂而上，将彼此引向背脊的护心甲中心，并互相垂直着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图纹，那便是学院骑士的标志。

“好乡亲们，你们听到他的话了，地震没那么可怕，为了各位的生命健康，请注意脚下，尽可能保持自身稳定，在光的带领下有序离场。”施尔梅拍拍手，光滴如水花般从他的节拍中逸出，然后迅速长出翅膀，在空中列队，一齐冲向了帷幕边缘，在上面开了好几个比入口还大的裂洞。人群在分流中迅速离场，艾诺基特则怒视着台上的顿尔，好像完全不受地震晃动的影响，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身边。

这可不好。顿尔看着气势汹汹的学院骑士，用沙哑的声音向他打起招呼，“我说，这可不好。”

艾诺基特俯身，左脚猛地踏地，整个人全力冲向了顿尔，双臂开弓，好像颗伏地而起的赤色流星。顿尔甩开胳膊，做出一个迎接拥抱的姿势，死鱼般的双眼忽然闪过一丝精光，只见他甩动身体，双手合掌为一，将自己的上身如镰刀般甩了出去，一阵刚风爆出，骑士正欲欠身躲闪，却意识到此举定会殃及群众，便站直身子，双臂作十字交叉，邪魅风刃在他的铁甲上爆出可怕的嗡鸣，艾诺基特找回平衡，再次作势，冲向了顿尔。

“我说，有点本事。”看着愈发逼近的骑士，不死者想出了个好点子。他放低重心，猛地展臂，打出一发手刀，干净利落地击碎了身旁铁笼上的一束枷锁。克里特公牛晃着脑袋，它的呼吸明显急促，喉中传出阵阵不安的低吼。

重获自由的克里特公牛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牢笼，用它懒散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人臭，下一秒，像是初开的花苞，公牛的头裂成四片，它骄傲地向众人展示起它美丽异态的口器，那两对犄角原来是四只大得吓人的獠牙，可是等了半响，它才意识到根本没人在乎自己，思索片刻后，它决定向大家展示一些更为有趣的东西——自己的进食方式。

“暴乱影响了这头畜生！”看票的瘦高个终于大喊着挤了出来，站在入口疏散人群的施尔梅看着场内的看客数量愈发减少，正欲动身前往了看台，听到看票的这样说，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艾诺基特，优先保护群众！”

可是已经晚了，野兽已趁机冲入人群。

“好痛啊！哪个混蛋扎我！你这怪物啊！！”克里特公牛冲进人群，用它锋利的牙齿撕碎着所触的一切，然后漩涡似地吸入到口器之中，发出不那么美好却满足的哞哞声。恐慌再次降临人群，大量情绪的涌入让艾诺基特顿觉头痛欲裂，“不行了，恐惧的等级完全不同！”

“别再用了，你的流体已经开始不稳定了，现在的你使用能力只会扰乱他们！”施尔梅摊开五指，左手遏制住右腕，瞄准了顿尔的身影，“你去制服那头牛，不死者我来负责！”

看着近在眼前的顿尔，艾诺基特大骂一声，转身冲向了克里特公牛；五点光芒从施尔梅的五指绽放而出，死死锁定着摇晃着的不死人。

地震在这时突然停止了。

“啊，安静下来了。喂，等等别挤！”看票的那位明明已经逃了出去，刚要庆祝停止的地震，却又被方寸大乱的人流硬是送回了场内，一个屁墩，跌坐在观众席的一个位置上，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探出半个脑袋盯着他。“嗯？”邦尔希看着前排座位的家伙，“啊”看票的看着躲在椅子后面的女孩，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倒霉啊你，伊伊”近距离下，她这才意识他的铭牌上刻着的奇怪字体也许是个名字。

“伊索。很荣幸再见到你，可爱的怪物！”两人一齐尖叫起来，只因克里特公牛铆足了力气，正全力冲向两人的位置。慌乱中，两个受惊的家伙拉扯成了一团，互相推拉着对方挡在自己前面：“反正都是因为你暴露了我，带着自责先去死啦！”“你，你逃票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就帮我挡一下，就当是付过票钱啦！”

“什么票那么贵啊!”两人互相拉着对方，难解难分；看台上的顿尔注意到了这出好戏，可他貌似没什么兴趣，正要转身离开时，一阵风不知从何吹来，拂过了他，亦拂过了远处的喧哗的二人。一个激灵，他猛地看向他们的方向，但几乎是同时，一阵光从他侧脸袭来。

【我们扎根与土壤，逐流于溪河，飘摆于大风；我们是生命的仆人，我们是死亡的仆人；用心去听，用灵魂去感受，世间万物皆在大小天光之下嘶声呼喊着我们的名字！感恩于创造，赞美再创造。沿着世界本有的伟大轨迹，献上最完美的改变吧！】

【贤者水银是自然的恩典，我们追求生命的奥义。】

艾诺基特双手分别握住克里特公牛左上和右下的尖角，挡在了二人身前；五只光箭飞向顿尔，施尔梅的右臂此刻正银光乍泄。

公牛呼哧两声，骑士只觉双臂在充血下不断抽搐，他开始出汗，身子渐渐向后移动；不死人歪头闪过一支箭，抬腿闪过第二支，看着紧随其后的三支光箭，以及嘴中正念念有词的施尔梅，他的表情终于变了，那是个轻蔑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我就说，原来是鼓捣炼金术的垃圾。”

“要撑不住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离开这里！”艾诺基特咬着牙说道，这时，什么东西贴着他的后背爬了上来。“谢啦，脑袋躲开些。”邦尔希拧开一瓶试剂，“尝尝我的开锁药水！”她抬手一泼，瓶中的粉色液体径直飞进了公牛的嘴里，一声嘶吼，腐蚀的剧痛让公牛人立而起，艾诺基特吃了一惊，但还是抓住了机会，迅速摆出架势，在公牛前蹄落地的一刹那打出了一记完美的直拳，其力劲之大，直让这头野兽飞了出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发光箭矢，顿尔做出了起跳的架势，他分辨出了它们的轨迹，可当他正要躲闪时，只听身下咔啪两声，不死人没想到，两支闯在最前头，明明已经打空的光箭居然在他身后杀了个回马枪，贯穿了他的两个膝盖。“再说些什么啊，作为一只亡灵，你的话可是有些太多了。”施尔梅操控着三支箭再次改变轨迹，两支穿过他的肩膀，一只从他大张的嘴巴射入，炫光过后，不死人破碎的肢体在风中摆动，活像个断了麻绳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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