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能这般肯定?”
“因为你这封信,一定送不到离王的手上。”如今在凤阳的人是谢及悦吧,找他的个性,看到这封信……自己也并没有撒谎吧。想到这里,明若又把眼睛闭上了。
之后,阳朔却是沉默了许久,凌厉的目光落在明若身上,而对方却仍旧是闭着眼睛,没有一点要回应的意思。
“真可惜,原本老夫可是想让将军回去离王身边的,毕竟……先是叶源,再是林广加上先帝和太子……”终于,阳朔把信纸一扬,抛到了走道中用来采光的火盆中:“这世上煞气这么重的人,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
“阳朔你不要忘了,”对于来者口中的恶言,明若仅报以无畏的笑容:“当初若不是我放你们一马,你和昭安四年前便被林厉杀死了。纵使不求你们感恩戴德,至少也不要在我面前讲这么恶心的话。现在的明若不过是一个亡命之徒,丞相大人又何苦费那么多唇舌。”
“那老夫可否请将军再做最后一个承诺?”
“往事早已尽迁,当日有叶城万名百姓等着明若,如今等着明若又有什么?丞相大人的顾虑未免多余了。”
“那就好——未免多生事端,行刑之日便定在明日晌午,想吃什么……便告诉狱卒吧。”最后睇了一眼靠坐在墙角不动的人影,阳朔转身,走出了这到处散发着死气的牢笼。
死牢没有窗,所以也看不见天色。提醒明若可能已经到半夜的,是那前胸贴着后背的饥恶感,还有打着哈欠的狱卒。
“有人要见你,跟我来。”看了门锁,两名狱卒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为什么不到这里来。”一边被牵着走,明若抬头问道,下一刻却被重重地敲了个麻栗。
“去你妈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还想让咱们的皇上亲自到这种地方来见你!”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狱卒不客气地继续把明若往前拖了几把。
“你说要见我的人是皇上?”明若一震,脚步却不由地停了下来……
等的人……终于来了?
“快点走啊——”身后,又有狱卒把自己往前重重地推了一把。
一路连推带扯,明若几乎是跌着进的房间。屋内的装饰简单而又朴素,可能是刑部的客房吧?看见那道原先背对着自己的身形转了过来,明若这才发觉自己这披头散发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怖,不由的伸手想要理一下容装,只是刚抬手,却发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铰链铐住了,根本无法抬到前额。两只手僵在空中了好久,尴尬地一笑,明若又把手垂了回去。
以前是被绑着进了将军府,后来衣不蔽体入了御书房,再遇见是落汤鸡的模样,如今最后一次……就是死囚犯了么?
怎么办呢,光是想着,就觉得槽糕透了,更别说……默默地看着手脚间的枷锁,明若本来是想哭的,没想到竟然会笑了。
“把锁链解开。”不知何时,冷无双突然张口,这么说到。
“可是将……不,皇上,他……”身后的侍卫有些为难地望向刚成为楚国皇帝的男子:“他是……”
“把锁解开,然后出去。”目光淡淡地扫过犹豫中的士兵,冷无双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命令。
“是。”这便是凤南的将军了吧?仅是触到那目光,自己便突然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士兵一边解着锁,一边这么想到。待镣铐全部解掉以后,士兵把它们收好,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看来这新皇上还真是有意放人……退出房间后,两名士兵默默地互相望着:虽然按丞相大人的命令,这是万万不可的,可若皇上真要自己放人,那自己又如何拒绝呢?唉,这两面不讨好的事情,还真是为难啊。
而屋内,则是万籁俱寂。
看着仍旧孤零零站在门旁的瘦小身影,冷无双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闷,转过眼,却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了解了吧。
知道他以前有多娇贵,出门前单是照镜子便是老半天,路走长了便会抱怨,衣服每天都要换,吃东西也是万般挑剔,看到那些爬虫之类的,更是要大惊小怪上好半天。若这是成长的代价的话,那他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成长。
那些对着河畔高声放歌,肆无忌惮地与萧然拌嘴,总是对着自己满脸傻笑的岁月才是合适他。有些人注定无法生活在阴谋中,这个残酷的世界本就不该是他待的地方。
一而再再而三地狠着心把他赶出去,可这世上偏偏有人永远都不学乖呢?被打了那么多次,几乎都连手脚都快打断了,却还是不知道放弃 ,不知道那棍棒终究有一天是会打死人的。
“我不想看你被铁锁铐着的样子……”这世上有些话对于他来说,本是烂在心底里也不会说的,可是此情此景却让这些涌了出来,化成这风轻云淡的一句。
君子落魄尚且惹人怜惜,何况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爱人呢。
“过来这里……坐下吧。”牵手把明若引到桌案前坐下,冷无双执起妆盒中的玉梳,挽起她垂在脑后的黑发,细细地理着,一缕接着一缕,直到那四散的头发全部抚平,捋直了,甚至连鬓角都没有一点遗漏的时候,冷无双摘下自己脑后的发绳,替他把头发系好,盘了起来。
白皙而修长的五指游走在那道道发丝中,明若闭着眼睛都能轻易地感觉到,这让她突然有些伤感,心口又隐隐地泛起痛来了,微微眨动这眼睛,几点露水透过眼眶沾到了睫毛上:“和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好么……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