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晰垂眸看向高昕南,她一直安安静静洗刷着一大盆泡在酒里的螃蟹。长钳子的动物被醉晕,但偶尔还是会夹人,并不是很轻松的活。完全出于挑衅,他淡漠的开口:“厨房这么多人,你挤这干什么,出来待会儿。”他戏剧性的顿了顿,“我弄吧。”
余光里,似乎依稀看见陈苏的脸微微白了一点。就算这里的所有人都忘记,记忆从时间里删除粉碎,整个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一刻,这一幕的意思。
她毕竟是陈苏,但凡不在乎,不会走到今天吧。于晰不抬头,视线停在那盆螃蟹上。
高昕南不解其意,半笑半认真的赶他:“你能干好什么,别在这添乱了。”
于晰息事宁人走出厨房,最后扫了一眼陈苏:“你出来。”有话要说的意思很明显。
退步与否,陈苏的神情早就彻底冷峭。她缓慢走向他,走近他,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卢拥咳了一声缓解尴尬:“于晰是不是又喜欢上你了?”
陈苏头也没抬,只从声音里听出是一声嗤笑:“怎么可能。”
02
吃饭的时候,在卢拥两口子的有意为之下,于晰和陈苏中间只隔了一个周闻霁,高昕南反而被安排在饭桌另一端。
整顿饭,于晰和高昕南没说几句话。这可不同寻常,或者直白点说就是四年里唯一一次。反而是对陈苏夹枪带棒,火药味克制但又明显,字字句句直逼底线。
事已至此,再要有人看不出于晰对陈苏的态度变化,简直可以说是瞎子。没有任何道德负担,也无所谓远在天边的许映和陈苏结婚在即,大家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给他们提供点机会。
他们这一伙人,本质来说都是狐朋狗友,基本礼节之外没什么是非观,无条件偏着朋友,否则不会多年里毫无负担调侃着作为背叛方的于晰。其实有时候,孰是孰非本不重要,大家只是凑热闹应和的心态,反正事情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
高昕南倒是一直很安静。她自从失去孩子后已经很少参与这个圈子的聚会,身上也仿佛罩起一个心不在焉的悲伤外壳。听说为了这个问题,她和丈夫远上大城市四处寻医,还是收效甚微。之前都是于晰引导着大家对她表达过分热切的关怀,而现在他的注意力重新转回陈苏身上,他们的态度于是变得接近于四年前,关心但泛泛。
饭桌上虽然各怀心思,但气氛总体还是和睦的,真是不可思议。大家的庆祝声和笑声,虚假繁荣如同往生。
陈苏在席间投入,没太在意自己随便喝了口什么,辣劲漫在口腔才发现居然是白酒。她正准备放下,突然听见周闻霁旁边一声咳嗽,他就会意麻溜的从她手里拿下杯子,顺手放在了右手边。
隔得不远,更可以看见于晰清清楚楚冷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径自喝了一口,然后把离自己近的果汁往前推了推。周闻霁堪称最佳运输机,立刻又贴心的捧过来放到陈苏面前。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谁说话。
只有周闻霁递过杯子时附在陈苏耳边简直可以叫兴奋:“这还不算?”他看见陈苏的表情又要老生常谈,更加压低声音,“高昕南已经结……”
“我也马上要结婚了,你知道吗。”陈苏打断他,她这一句声音的确不算小,绝对不是讲给他一个人听的。
于晰握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一切如常。
03
这群人里,于晰和姜博算是关系最好的哥们。避过人后姜博也问于晰:“你真后悔了?”
“不算是。”
“重新追陈苏的难度,啧,她那人有多记仇。”
“不至于。”
“……所以你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
于晰惜字如金,不愿多谈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姜博也不难为他,只是略微不忍的补了一句:“你要只是无聊,还是算了,新鲜感而已换谁不是换,她也挺可怜的,再说也不是什么新人了。而且大家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是吧。”
于晰却像是被这话弄得大彻大悟了一样,先是狠狠一愣,之后整场谈话中都语焉不详,心有旁骛。
姜博最后走的时候只留了一句:“而且高昕南这件事,她是绝对不可能揭过不提的。”
他低下头,说:“我知道。”
姜博并没有听见这三个字,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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