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比个手势,两名高个子内侍太监从地上爬起身,半拖半架的把御医带出去,稍显凌乱的脚步声走出很远还是清晰。
两名御医已去其一,剩下一名御医在四阿哥寒目下一点点抬起头来,他那张脸流露出的情绪与其说是兔死狐悲,不如用“我欲自宫”四字形容来得恰当。
我实在看不入眼,也忍受不了屋内压抑的气氛,因轻轻按了四阿哥的手:“叫他们退下罢。我倦了。”
四阿哥朝我瞧了瞧,好半响不作声,我将原话再说了一遍,他就向后一仰,合目假寐起来。
跪满半地的人还不敢动,我也不理,就这么倦靠着四阿哥歇了一会儿,才听他们悄悄散开。
房门关了,我抬眼看四阿哥,他却早就睁开眼凝视我。
“你的脸……”
“我的脸……”
我跟他同时说了三个字,他的神色便温柔下来,问我:“谁先说?”
我贪看他:“你先。”
于是他接道:“你的脸,会好的。”
我答道:“是。名医圣手,灵药天胶,只要足够耐心等到老,也许伤痕可以变短变细,湮没皱纹之间,或者可说那不过是条深一些的皱纹。”
他张口欲言,我摇首:“看到我现在这样,你会痛苦么?”我看着他的眼睛,“会痛苦么?四阿哥?”
四阿哥没有避开我的目光,他让我看清一切,然后他静静的道:“我习惯了。从前年你在桐城坠马开始,我就习惯了。从前还能把你藏在心里,现在心里已经满了,放不下,只好被人看到。你说你会变强,这就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但是送你选秀你跑去跳河,进了太医院又杀熊,做侍卫是你,做格格也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
我微哑了声:“皇阿玛已然指婚给你,你在今日撕了一封信便能算是了断么?”
四阿哥苦笑:“皇阿玛?”
我开始叫康熙皇阿玛正是康熙把年宝珠指婚给四阿哥之后的事,见四阿哥笑的古怪,心中亦是一动,方要问下去,然而他的脸近在眼前,近的看不清轮廓,缓缓凑近,四唇相接。
最简单的触碰,胜却温柔无数,就连倦,也有一种消魂蚀骨。
片刻后退,四阿哥捧住我面庞:“不论发生何事,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小千,我说不会放过你,就永远不会。这句话,我今天在皇阿玛面前也说了。我一生行事从不反悔,但这一次,我悔婚。”
我傻眼,想了半天,问:“皇阿玛怎么说?”
四阿哥答得倒也简单:“他说你不会答应。”
我继续发傻,老康太毒了,这也能说——但是他也没说错,如今我破了相,已不能继续待在康熙御前,嫁给四阿哥似乎是最容易走的路,却也是最难的。
在四阿哥悔婚的前提下嫁入雍亲王府,等着我的是什么?做钟楼怪人么?
再过一两年,四阿哥那个著名的儿子乾隆也该出生了吧?谁生的?反正不是我。
“你还没问我,我是怎么回的话?”
“嗯,”我木木点头,“你是怎么说的?”
四阿哥道:“我说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个婚,我悔定了!”
“皇阿玛接着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