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御诗,男的要磕头谢恩,而我深深福礼即可。
康熙呵呵笑着,十分高兴。
太子他们都有随身跟班的小厮接去御诗收好,只我身边无人,仍捧在手里,太子看我一眼,自己一拍脑门,大声道:“对了,玉格格那儿可用不着书房罢?且要如何张贴御诗?”
一语既出,场中诸人都看我如何作答,康熙本已回身要走,也停下了脚步。
我并不看太子,只抬眼望着康熙甜甜一笑。
康熙也知道我平时待得最多的地方要么是卧房,要么就是吃饭的地方,因摆摆手,一笑道:“随玉格格贴在哪儿,朕都准了!”
我笑道:“今儿下午小阿哥们做咏梅诗时,皇上曾赞十七阿哥的诗品上佳,不如玉莹就将御诗送给十七阿哥,祝十七阿哥新年新学问,更上一层楼,好么?”
康熙自然是再无不允的,于是魏珠已经领着十七阿哥上得场来,我亲手将御诗妥帖交给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今日又得荷包又得小刀又得御诗,可谓新年大发财,开心的满面放光,跪地给康熙叩了个大大的响头,蓬的一声,倒唬了康熙一跳。
魏珠赶紧扶起十七阿哥,我帮他揉揉额头红处,太子在旁嘴不饶人:“仔细着,仔细着,一会儿头上鼓起个大包来,十七阿哥走路又向来比人慢一拍,这回可好,成了寿星公,不怕走得慢,只一颗大头一伸就比人多伸半步,也算补回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寿星公明明是道教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太子却跟着念起佛号,且有意学了四阿哥平日神气,我看在眼里不禁抿了嘴闷笑,就连康熙也啐他。
太子自己也笑,又转过脸冲西边座位上四阿哥问道:“老四,玉格格一曲《发如雪》艳惊四座,刚才我看见连老八、老十都在拍手赞好,怎么说玉格格也是你府里教出来的人,你为何动也不动?别说你是看傻眼了,是兄弟的,我可不信!”
四阿哥不紧不慢站起身,答道:“二哥佛号正宗,我便也来说佛教一段公案,有所谓一尘举,大地收,一花开,世界起。只如尘未举花未开时,如何着眼?”
太子一下卡住,扭头看看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却垂着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康熙亦不语。
一个短暂的沉默过后,反而是锡保竖起一指,代替太子开口:“会也恁么去,不会也恁么去,高也恁么去,低也恁么去,是也恁么去,非也恁么去。四阿哥可是想说,一尘才起而大地全收,一花欲开而世界便起,都是为了世间有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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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拍手笑道:“锡保好天龙一指禅。一处透,千处万处一时透;一机明,千机万机一时明。老四,这回你可算被难倒了罢?”
四阿哥扬眉,一点轻藏傲意,而他望我时,眼中偶尔闪动波光。
我静静回视他,然后他举起桌上酒杯,回答太子:“是,我真是被难倒了。这杯酒,我自罚一杯。”他说着,一笑,一饮而尽。
——我若撒野,今生谁把酒奉陪?
——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么?
第六十一章
“呜,好痛——”
我的嘴唇干得要命,翻个身,伸手去够床边水杯,不料触手处是实的,似乎还有人问我:“哪里痛?”
我呓语:“心痛——”
没有声音。
我仍觉口渴,手又一扑,不料还是实的,这才真的惊醒,慢慢睁开了眼,于是看到四阿哥。
四阿哥背靠床头而坐,右手还握着一卷书,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移动视线,只见床上被、褥、枕头、炕单都是锦缎丝绣,色彩艳丽,且头顶罩着绣花丝绸夹帐,帐内挂有装香料的荷包和香囊,整张床几乎是我随园那张床的两倍大,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又见四阿哥和我身上穿的都是家居寝衣,就有点慌神,怯怯问他:“这是哪里?”
四阿哥倾身拧拧我脸颊:“这里是怡性斋,一年多没来,就忘了么?”
怡性斋?
那么这里是四贝勒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