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厢房门开北牖,疏棂作窗,格局不大,十八阿哥占了我的床,我便无处可待,踱到门口伸头一看:嚯,好家伙!门外那十八阿哥七七八八的保姆、|乳母及谙达们乌鸦鸦的占了走道两边,个个悄没声息,愁眉苦脸的耸肩缩头待在那里,他们中就有在十八阿哥房里伺候的申嬷嬷,想必是走了神儿,没看住十八阿哥,让他夜游到我屋里来了,又不敢进来叫,只好在外头守着。
我心下也是暗惊:今晚挂账辛苦,睡前忘了拴门,要是给别人趁夜闯进来,又如何是好?虽然环碧岛上除了十二阿哥和十八阿哥,其余都是太监、婆子、宫女,我是一人独居的,这名声传出去总归不好。
当场我也愣着头和一群人面面相觑,报告吧,大伙儿都要担不是,不报告,今晚又怎么着落?
正没辙处,走廊那头浩浩荡荡又一群太监宫女拥着十二阿哥过来,他们人虽多,脚步却轻,一声嗽闻也无,看来已是得到消息了。
十二阿哥是定嫔万琉哈氏所生,比十四阿哥还大着三岁,因他自幼为康熙交给苏麻喇姑抚育,苏麻喇姑又是念佛诵经终老的,是以他行动举止都是头一等的温文尔雅,所谓静若处子,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不然康熙也不会让他来照拂十八阿哥。
他轻推开门,并不进去,只看了看帐内平稳躺着的十八阿哥,便侧首看了我一眼,压声赞许道:“你做得很好,再进去好好照顾着。你们——”他一指点点门外垂头侍立众人,“今儿晚上平安过去,我保大家无事,但若出一点儿差子,我跟阿玛回话是必不容情的!”
众人敢不听命。
在十二阿哥注视下,我不得已慢慢挪步又回进门,什么叫好好照顾着,今晚我算白忙,搭了个帐子给十八阿哥享福,人家就是命好,有啥办法?
自从去年在太子丰泽园二楼雅室内和四阿哥一番荒唐,我便对有香气的事物敬而远之,偏荷花这种东西能够隔帐憷矗胰绻剩冶谎目嗖豢把裕陌峤盘ひ凶诖跋拢瓶惶醮胺欤讲藕眯?
长夜苦漫,我手执一把棕拂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权逐蚊蚋,静中思潮漾波,念及刚到古代情形,恍然若梦。
穿越时空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刚开始,我还心存侥幸,总期翼着哪一天一觉醒来就自然回到了现代,恢复我驾轻就熟的生活。
可随着时日流逝,我几乎已快对此种方法绝望,到下个月,就是我到古代一周年,我甚至已经在古代过了一个除夕了,到底还要等多久才是尽头?
记得腊月二十四,康熙行除夕宴,帝、后、妃、皇子、皇孙以及王公贵族,都带上全家在乾清宫举行盛宴,欢聚一堂喜庆节日,宫里更是连续三晚大放烟火,火树银花,灯月争辉,豪华景象,整个内城均能瞻仰。
而我是四阿哥派人接到年希尧家过的年,这个年过的……不提也罢,总之初三一过我就回了随园。
有生以来我过的最无聊透顶的就是这个年,哪里有自己家?哪里不是寄人篱下?
我不是没有脆弱时候,别人全家团圆,我对影成两只,最最孤寂。
好几次,真的是有好几次,如果有一个谁在我面前出现,只要陪我说说话儿,我就可以什么也不怨,什么都不计较,但真实的日日夜夜,永远要靠自己一个人熬过,指望别人,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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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真的是很难忘记。
我曾经那样强烈的恨过四阿哥,可时间越久,见识越多,我就越发现其实痛恨一个人远比喜欢一个人要难得多。
就像你要拿脚踩人,自己又如何能高飞?
何况搞来搞去还不是那个人对手,除了挫败,简直是一无所获。
我本心无大志,我愿随波逐流,可是若要我就这么咽下这口气,我做不到。
来到古代,属于我的已经少得可怜,连这一点坚持也丢掉,难道我就这样做人小妾打发残生?
不,我绝对不要。
名份值几个钱一斤?
如果我不是唯一,那么排第几位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小莹子——”
不知几时,我耷拉着脑袋,头一冲一冲的正在犯困,忽被一把熟悉声音唤醒,同时而来的还有袭人香味。
开眼瞧处,正是十八阿哥,他身着一套洁净短服,脚蹬雪白系带单夹袜,几乎是面贴面的笑眯眯看着我。
我还未想到说什么,他先把手中那支荷花递给我:“你昨儿请假休息,没跟我去玩,十三阿哥从瑶池西王母那儿讨来了一株荷花送我,我现在赏给你!”
此时室外光线稍明,我见他手中荷花经了一夜仍是枝叶高挺,花朵金黄灿灿,圆径足有二寸多,便知是大阿哥和十三阿哥所住“金莲映日”殿前广庭数亩植的金莲花,此花原出五台山,炎天映日开,说是瑶池荷花也不为过,因起身笑了接过,谢十八阿哥赏。
十八阿哥伸腰打了呵欠,掩嘴胡卢道:“快到寅正了罢,我得换装去双松书屋读书,小莹子你回房吧,不用立规矩了。”
寅正就是早上四点钟,康熙的小皇子们在京的话这个时辰就要到无逸斋开始复习头一天的功课,十八阿哥虽随康熙离京来了避暑山庄,但康熙对他的学习仍然要求严格,我并不为奇,只怀抱莲花小声道:“回十八阿哥,这里就是奴婢的房间。”
十八阿哥一双大眼睛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