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儿,你又去刑部作证了?”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素来沉稳的韩至泓心里有些发虚。
“是。”韩至泓挺直的背脊有些发僵,不由自主的,一句辩解脱口而出,“这次是刑部的公务,所以孙儿推辞不得,并非出于有心。”
韩咎没有说话,只是将书凑近了些,似乎看不清书上的字:“这么说,那你是承认上次作证乃是出于你有心了?”
韩至泓感觉到隐隐有些冷汗冒了出来。他知道任何事情在爷爷面前都无法隐瞒,上次作证回来后也着实被训斥了一番。但是爷爷向来不会就一件事纠缠不放,没想到今夜叫他来书房又重提此事,这可有点反常。正因为不知爷爷是何用意,他的心里更加不安。
“是因为那个郡主吗?”韩咎轻飘飘掷下一句话来。
“当然不是。”他立刻出于本能的否认了。
“如此甚好,我正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韩咎像是又忘记了那件事,韩至泓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我想也是时候告诉你了。”韩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平日藏在书卷后的精明目光盯住了自己最器重的孙子,“我已经为你定了一门亲事。”
“亲事?”韩至泓有些机械的重复了一遍。
“不错。”韩咎的语气愈发平和,只有韩至泓才知道面对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有多么锐利,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他只得低下了头,不敢再和那双眼睛对视。
“爷爷,孙儿年纪尚幼,还未曾为朝廷立过寸功,这亲事……”
“那个人,不是你该记挂的。”韩咎安详的截住他的话,话里的慈祥和忧虑令韩至泓重又抬起了头,在那双眼睛里,一向的锐利消失了,面前只是一个忧伤的老人。
“孙儿明白,请祖父大人放心。”他躬下身,深深施了一礼。为了对祖父的愧疚,也为了自己无望的感情。
书房里又剩了韩咎一人,他捧起书卷,抽去书脊的卷轴,可以清晰的看见,在那象牙筒上刻了两个小字:密诏。
“这果真是天意吗?”他喃喃自语,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小字。
先皇驾崩之际将这道密旨交给了他,由他和定国公景肃共同监管,象牙小筒里的密诏由他保管,而开启小筒的钥匙却在定国公景肃的手里。他知道这个小筒是先皇密令一位巧匠制成,制成后那位巧匠也已被赐死,除了定国公手中的钥匙,当世谁也不能在不损害它的情况下打开它。也就是说,除非征得两人的同意,谁也无法独自打开。
而现在,还不到打开的时候。这一点,韩咎很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醉玲珑亲的祝福。这个星期因为面试耽误了文的进度,鱼在这里向大家道歉。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
第二十章 满天云雾都散去(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一位留言的亲。:)
天朝景成三年,随着姗姗来迟的冬天而至的,不仅是这一年的第一场雪,还有对历时两月有余的谋反案的终判诏书。
从芜王入狱到搜查萧府,这个案子的峰回路转几乎让不知底细的朝中众人各个瞠目结舌:原本提供旁证的镇国大将军府成了真正勾结厉王的反贼,本是罪人的芜王终究被证明是清白无辜。而当诏令终于在天极宫被宣读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早已心中有数的事:萧家完了。
“诏曰:”尖而利的声音曳长了腔调宣读着诏书,像是要加深听者的恐惧,延长这恐惧的时间。重臣们也一如殿上帝皇所猜测的那般——噤若寒蝉,随着那一句句诏令的发出,一颗颗心也越坠越深。
废皇后,诛萧庆,萧氏一门皆获斩于市,仆从杂役或获流刑,或充军役……
太子寒禹用尽全身的气力才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僵直的立在朝堂前列。从宣读诏书的这刻起,他母后的家族已被连根拔起,他的母后也不再是六宫之首的皇后,而是一个将要移居燕门宫的罪妇。不过一夕之间,已是天翻地覆。
内侍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把钝锯,来回锯着他的心神,他的经脉,他的一切,直把他的世界锯成了碎片,仍然不肯停手,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这还不是最令人难以承受的。他最难承受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被他称为父皇的男人投下的目光。
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从小他就知道父亲不止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天下的帝皇。但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的认识这个事实:他是父亲,更是皇帝。
殿外,姗姗来迟的初雪懒洋洋的飘洒在皇宫灰蒙蒙的空中,雪已没了青砖铺就的地面, 天地间只有苍茫的大雪,还有凛冽的严寒。比这严寒更甚的,是寒禹心底喷涌而出的寒意,瞬间就冻住了心湖,无法自已。
绝颜坐在檐下,悠闲的看着白雪在空中翩翩起舞。漫天大雪翻飞,一重重碧瓦朱墙渐渐被那轻灵小巧的花朵掩盖,远近都是白茫茫一片,几乎令人要忘了它原本的绚丽辉煌。
“小姐。”菱儿有些迟疑的走上前来。
因为菱儿少见的犹疑,绝颜转过了头:“怎么了?”
“有个人……一定要见小姐。”菱儿咬了咬下唇,身子朝旁边一侧,在她身后现出一个人来——是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