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脑有些混沌。每次醒来都是不同的环境,充斥着大量的疑问。别人是“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她则是“月亮每一夜都会不同”。
“你醒了?”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是经过掩饰。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她随即望向声音处,一个人正站在门后,看着自己。
那人全身黑衣,身材颀长,披着黑色斗篷,罩着黑色面具,就连面具镂空处露出的双眼,也是比夜还沉的黑色。
四目相交,她心中已经明白,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是不会轻易出手救人的。不要说别人的生死,就是他自己的性命,在他心中恐怕也排不上第一。
“你比我预料的醒的还要快。”
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永远醒不过来?
“是你救了我?”她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是清甜的童音,印象中这种声音已经远去二十余年,乍一听到,自己先吓了一跳,真是哭笑不得,不知这算不算上天的补偿。
“受那么重的剑伤还有脉搏还能说话的,你是我生平仅见。”声音冷冷淡淡。
她回想起自己的确曾开口说话。
“恩公的救命之恩——”
“如果要说些日后必当图报,来生结草衔环的话就免了。”
道谢的话被打断,她有些警惕的望着他。黑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她只觉得那双黑眸仿佛一层黑色幕布,幕后正在上演着什么,谁也不知道,甚至是自己,这让她很不安。到目前为止,她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夜里经过一个血腥的杀戮之地,又为了什么救了自己。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是拒绝不了自己的求救。
“你不需要道谢。我救你,只是因为先父所托。”那人冷淡的说道,“你是柳月华,对不对?”
“令尊?你是我们柳家的朋友吗?”她猜测着,看来是遇上柳家的朋友了。
“我不认识你们柳家,认识你们的是家父。”
“那令尊是我们柳家的朋友了?不止这样,他还知道有人要杀我们,所以才会让你来救我们对不对?”她趁机发问。
“他的确是柳家的朋友。却不知道有人要杀你们,是我遵从他的遗命去找你们时,才发现你们有危险。”他说得平静无波,“你不怪我到得太迟,没能救下你的家人吗?”
“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怪你?”她恢复前世的淡漠,“你与我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如你所说,你也只是遵从父命而已。至于说到得早还是晚,那就是天命了。”
黑影沉默了一会,似乎在重新打量她。
“关于这次的危险,令尊有没有和你提过?或者说,你知道是谁想要除去你们吗?”
“不知道。”这是真话,柳月华也不知道。她觉出自己现在的反应太过冷静,悄悄将脸侧向枕头,掩饰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是一个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女孩。
“令尊什么也没和你说过吗?”
“没有,家父什么也没有提起过。”她茫然的望着他,目光中的迷茫一览无遗,“难道说我们柳家有什么宿仇吗?”
他走近了几步,站在了床前,盯住她的眼睛。
“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道,那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顿了一下,“你的伤很重,完全治好只怕不能。”
“我的伤,不能治好了么?”她问的小心。
“要想完全恢复怕是不能。你的剑伤太重伤及心脉,能活下来已是天下罕有。这一生都会有心疾,不可断了汤药,否则性命堪虞。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只要调养得当,对平日的生活并无妨碍。今日我既然救了你,便不会让你轻易再有闪失。”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听到心中还是一片黯然。这一次的重生还未开始就已多灾多难。不过,总算活下来了。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还请赐教。”她想知道他的姓名。
“你不用知道我的姓名。伤好后我会把你送到一处安全之地,你在那儿可以平安的度过一生。至于其他,你还是不要追根究底比较好。否则徒然令自己痛苦,说不定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想报父母之仇,难道有错吗?”她也不想惹祸上身,可是既然她成了柳月华,那这祸是想躲也躲不开的。只有找出新生活的隐患解决掉,她才能高枕无忧。何况她一向有仇必报,就算这是柳月华的仇,但是她已经决心代替柳月华在这儿活下去,也就一样会替她报仇。
“话是不错,可是你的情况不同。你还是听我的话去做,我可保你一生无事,平安终老。”
“为什么?”
“知道又如何?反正你无论如何是报不了仇的。能平安的活下去已经是额外的幸运。”他的声音如寒潭之水,冷冷清清渗入骨缝,直渗到人的心底。
“你不说,又怎么断定我一定报不了仇呢?”既然他一直咄咄逼人,她也不想再把不知世事的纤纤弱质继续扮下去,否则还真成了弱智了。
“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不怕他们再来杀我吗?”
“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