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香至今都不知道后来的一切是怎么样发生的,她侧过脸好长时间,只听见身后什么东西轰然倒地,之后就是人痛到了极点的呻吟声。
她转过头一看,只见谢之晋双手手腕和双脚的脚腕处四股血柱喷涌而出,而他本人滚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低声喘着。
柳暗香吓坏了,也忘记了不想理他这回事,急忙的蹲下,按住他的身子:“你怎么了?”
谢之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师妹。。。。。。你肯理我了是吗?”
“你先别管这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打着转儿,柳暗香被他攥住的手手心全是汗:“是你对不对?在山洞的时候,我中了寒冰蛊,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慕容流风说过,寒冰蛊只有一种解毒办法——以命换命,献出心头血的人最后会筋脉尽断而亡。
恍惚间,那天昏迷之际有人在她耳边说的话再一次的在空中响起:“早知道你跟在他的身边会受这么多的苦,真的还不如当初就在那场事故中就那样去了来的好,如此,你也不必像现在这样难过,也不会,在以后知道真相的某一天为了他更加的心伤。一步错步步错,真是天命不可违。”
谢之晋裂开嘴笑了,虽然他的容貌全都变了,可是柳暗香不知道为什么看出了当年那个身量纤瘦的黑衣少年的影子。笑容永远是淡淡的,带着一丝讽刺的看着她,然后下一秒就会一巴掌糊上去:“你个蠢货。”
谢之晋用另一只手吃力的够到了柳暗香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像是那日在山洞里面做的那样:“我家师妹,越来越聪明了。”
你不能被他这一点儿恩惠感动,柳暗香心中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句话,却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谢之晋收回手,经脉断裂处流淌的血迹落在了她的衣领处,他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我做不到置之不理,我确实是一早就到了崆峒山,在山洞中发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必须要救你,我已经错了太多了,我不能让你出事。以前的我没有办法选择,最终我选择了一个我认为正确的路,这是我的幸运。与其到时候落到一个兔死狗烹的境地,还不如现在为了我的小师妹做一些事情。”
经脉尽断之后,血一点一点的从身体深处流出去,他苍白的脸色上却是挂着笑容,忍过了那一阵疼痛之后,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和师妹说说话了。
“啪”“啪”温热的液体从上空中掉落在谢之晋的脸上,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聚在了脖子处,跟着那脉搏一起跳动。
“师妹,你不要哭,你说的对,你不必感激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不过,师妹。。。。。。”他握住她的手骤然的收紧:“我也算是有我自己的私心了,这样,你可能会记得一点儿我的好,才能在我死了之后把我的尸体葬在焉知山上,葬在师父身旁。”
他笑着笑着,眼角也湿润了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连这点事情都要算计你。其实,没有人比我还要了解你了,你从小那么软的心肠,就算现在这么冷着脸的对我,我也知道到了那一步的时候你依旧会按照我说的话做的。我的师妹总是这样热心肠,让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在人世间。”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柳暗香泣不成声的摇着头,像个发狂的小疯子:“花姑娘,我不许你死,你欠了我那么多,你以为你死了就算是都换给我了吗?不可能,你要活着,做牛做马的在我身旁,要给我买我喜欢吃的糖葫芦,要天天吃着你不喜欢吃的萝卜,要。。。。。。要每一天都给我买新的话本看,这样我才能原谅你,你听见没有花姑娘!”
这一秒,那些阴谋,那些算计都随风而去。面前的人不是谢之晋,不是武林盟主,不是西域拜月教的奉虞圣使,他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兄,那个有些神经有些暴力的英俊少年。
花姑娘。。。。。。谢之晋嘴角的弧度越张越大,真的是好久没有听见这么好听的称呼了。犹记得当年,每一次柳暗香这么叫他的时候他都会发飙,然后狠狠的揍她一顿。其实他自己知道,他是很喜欢这个昵称的。不过是他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再叫一声。”他不知足的恳求着她,大眼睛里晶亮仿若那日满天星空之中蒙尘的北斗星,怪不得那日没能看见,原来是化进了他的眼中。
“花姑娘,花姑娘,花姑娘。。。。。。。”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叫着,谢之晋心满意足,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他闭了闭眼,缓过了心头的那一阵最酸涩,最感动的情绪。
再睁开眼,他吸了吸鼻子,艰难的抬起手抹了抹脸上不知是谁的泪水,血迹沿着在脸颊上留下了一条痕迹,煞是吓人。柳暗香想要用手帮他擦一擦,却被他制止住了。
“师妹,别麻烦了,好好听完我接下来的话。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拿你换什么令牌,我把你劫过来其实也是想着在我死之前能好好看着你就好,却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已经猜出来了,那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我手中有四块令牌,再加上武林盟主令牌一共五块,就放在祁阳山庄的地下室之中,通往地下室的密道在我房中的床板之下,开石门的秘钥也是我头上的这支簪子。
还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当初之所以对师父下杀手是因为一封信,一封楼裕,也就是当朝太子宋瑾瑜写的信。师父看了信,有意把令牌的秘密跟楼裕和盘托出,我无意间撞到,这才不得已的招来拜月教的人痛下杀手。我能看出来师妹很喜欢他,我不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就是不想你被他所蒙蔽。毕竟,他的身份,注定是要负你的。”
这么信息量巨大的消息,一句一句的都像是一把绣花针一把的扎进柳暗香的心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一年,焉知山群山掩映之下,那一道身影会那么满怀歉意的站在师父的坟前。
原来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楼裕,你就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