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齐乐人的心脏绞痛了起来,他又是愤怒又是绝望地问道,“宁舟什么都没有错啊?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那么好,那么善良,那么虔诚,他差一点就要死在火湖里,只为了不要伤害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好好地活着吗?”
“他与这个世界的命运不可分割,你也是。乐人,你在问‘为什么偏偏是他’的时候,我也要问你,为什么不能是他?当命运降临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管这个叫折磨,可命运本无意折磨任何人,它只是……在亿万条通往绝境的道路里,挑选了唯一的希望。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已经是最温柔的‘折磨’?”
先知看着夕阳,轻声问道。
齐乐人愣愣的,似懂非懂。
“你知道教廷教义中的‘原罪’吗?”
先知问道。
齐乐人点点头。
“这一点上,教廷和现实世界中基督教的教义极其相似,基督教中认为,亚当与夏娃受到蛇的引诱而吃下禁果,这个罪行将随着情欲和生育永远流传下去,人的一生都在为这个罪行赎罪,因为这个原罪,人与神永远无法沟通。”
先知动了动手指,一个鲜红的苹果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举起苹果,将它与视野中的夕阳重叠在了一起。
“《教典》中也有一个故事,从域外而来的神灵们播撒了种子,唯有一颗之中诞生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和人类。神用自己的样貌和天赋创造了人,然而这种神眷却滋长了人类的贪婪,人类欺骗了神,妄图战胜神,最后被神所惩罚。欺骗的罪、贪婪的罪、悖逆的罪,从此镌刻在了人类的身上,代代相传,教会人类克制自己的欲望,用行善来赎罪,以求再度得到神的眷顾。”
先知手中的苹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小小的光球,他温柔地看着这团光,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齐乐人点点头:“我看过教典,听说过这个故事。”
“其实在恶魔之中,这个创世纪的故事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
先知说。
这个齐乐人倒是不知道,他好奇地问道:“什么版本?”
“那个不自量力的人类骗过了神,将神杀死了,弑神的罪从此烙印在了人类的身上,可弑神所带来的权利和荣耀也同样烙印在了人类的身上,沐浴着神明鲜血的人类堕落成了恶魔,掌管着这个世界——你看,神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它早已死去了。所以比起人类的循规蹈矩,恶魔更加贪婪也更加狂妄,他们遵循自己的欲望行事,赎罪对他们来说是无稽之谈,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血与火之中变得更强大,然后取代神。为此,他们中的最强者一次又一次地向神发起挑战。”
“……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齐乐人问道。
先知转过脸对他笑了笑:“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虽然审判所和教廷的关系更好,但我对教廷的很多教义不敢苟同,就像这句:‘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胎的时候就有了罪’。可以说,宁舟一定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这句话的写照。那时候玛利亚将毁灭魔王三分之一的恶魔结晶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却没想到自己会怀孕,恶魔结晶与宁舟渐渐融合,玛利亚尝试了各种办法,可是仍然无法阻止,宁舟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就在冥冥之中更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未来。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杀了他。”
齐乐人毛骨悚然。
先知看着夕阳,仿佛在缅怀着什么,语气也渐渐低柔了下来:“可是那时候毁灭魔王已经死了,玛利亚在崩溃边缘,她将所有的愧疚和期待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她已经杀死了她的爱人,无力再杀死自己的孩子了。为了避免那个未来,让宁舟不要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在她死后,宁舟被送到了教廷……至少在她离开的那一天,她还相信着宁舟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因为我这么骗过她。”
在齐乐人不解的眼神中,先知微微一笑:“那时候玛利亚刚刚生下他,追击的恶魔大军刚刚退去,我们在海岸上登陆,就是现在这个地方,未来的黄昏之乡,漫天都是金红的晚霞。我抱着宁舟为他预言,我告诉玛利亚说,这个孩子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将度过虔诚而幸福的一生。”
“可这是个谎言。”
齐乐人拆穿了他。
“对,这是个谎言。其实我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毁灭。”
先知说道。
齐乐人的心沉了下去,绝望让他弯下腰,手臂支撑在膝盖上,颓废得一动也不想动。
“先别急着沮丧啊,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坐在这里哭得稀里哗啦。”
先知说。
齐乐人抬起头,希冀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办法?”
先知将手中那团跳动着的光球轻轻放在了他的手心中,问道:
“乐人,你愿意继承黄昏之乡吗?”
PS:“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胎的时候就有了罪。”
《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