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流泪了,吓得他手忙脚乱,那么镇定的一个人,扯着袖子给她擦泪,“怎么又哭了,我说错话了吗?”
李昭昭哭中带笑,摇摇头,吸吸鼻子,“出版《大观论》,我早就放弃了,我知道有多难,也许我父亲都未曾奢想过,可你却没有。”
她定定看他,眼泪根本止不住,“能出版上册,李中奎大人都说已经很难了,我也心满意足了,我真的真的满足了,这样掉脑袋又捞不着油水的事,也只有你这个傻子还没忘。”
安子堂见她哭得稀里哗啦的,眸光盛满怜惜,张口想说什么。
她打断他,继续说,就怕肚子里的话倒不完,“我从未见过你这种人,哪有做好事闷着头,别人都嚷嚷着,平日还老板着个脸,生怕别人不误会你。”
“除了我,你为二皇子扑心扑命,吃的穿的也没多好,每日在刀尖上徘徊,休息也睡不安生,憋屈窝在衣柜里,身边都是比你笨的,想打个商量都没人。”
“一个人坐在章府大厅吃火锅,只有一只狗陪你。”
“除了审犯人,就是写公文。都不会腻烦的吗?”
“夹杂在忠臣和皇帝之间,忠义难全,丑人都是你来做。”
“最倒霉是遇见了我,麻烦事一直没消停过。”
说到这,她已哭得泣不成声,“我不信有你这样圣父的人,我不信,我更不信我会这么走运遇见你。我宁愿你自私一点,只要过得痛快,人就这一辈子,自私能快乐的话,就自私好了,管他娘的。”
人大哭起来,总是很狼狈,李昭昭小脸跟快熟破皮的番茄一样,眼泪鼻涕流着,一点都不好看。
可在安子堂看来,这犹如孩童嚎哭的她,是最美的时候。
因为她透过红尘俗世的表象,看到了他——真正的他。
俗话说,人得一知己,足以慰风尘,若这知己还是爱的人,岂不是最圆满的一生。
他喟叹,轻轻抱住她,再逐渐收紧,很紧很紧,幸好拥抱时,她看不到他的面容。
不然他倏忽掉落的一滴泪就被她发现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那滴泪很快没入她发丝中,他声音仍是轻松着,只一句话,言尽所有,“遇见你,什么都值了。”
李昭昭转哭为笑,闷闷的笑出声,下定决心似的,“我找到了。”
“什么?”
她松开他,郑重看着他,“找到了我人生的志向,就是成为你,成为你这样的人。”
“别傻了,成为通缉犯吗?”
“这么帅的通缉犯也很厉害的。”
“这两者有关系吗?”
“但若你不帅,我早就跑了。”
他释然笑了,“好吧。那就先帅着。”
同一片月光下,盐盐镇异常安静,偶有打更的“梆子声”响起,才沐浴好的顾枫看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略有些出神,又得喝药了。
严方红传来消息,周羽失去了联系了,连同塔尔木也不见了。
这些他意料之外的事,颇扰他心思。
他拿起那碗药,轻倒在了花盆中,漠然看着那浓黑药汁没过树根,将其淹死。
就这么几瞬,他蓦地笑了,召来一个兵,目光放在窗外,森冷得失去焦点,只虚空的望着那夜色中的城门,“孤无法安寝,将那两个人吊上去,陪孤一起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