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她缓步而出,也许是衣衫太过盛隆,让她不自觉挺直脊背,双手交叠在身前,因不自在的僵硬反而让她显得沉静素然。
她五官浓艳、可年纪太轻,那艳丽还处于含苞待放之态,这华丽矜贵衣衫幻化为日出最薄最柔的那层光,和她白皙皮肤融为一体,由内到外的光华震慑得在场之人呼吸一窒。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
太后定定看她,站在原地并不上前,眉目微闪,眼眶似有一点湿润,她像是看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慢慢走上前,伸出干枯的手,又尖又长的鎏金护指轻轻划过年轻女子稚嫩脸颊。
离得这样近,太后模样清晰展现在李昭昭眼前,她涂着厚厚脂粉,口脂故意把薄唇画得饱满,眼皮耷拉,可双眸明亮,虽有了岁月痕迹,从五官脸型来看,年轻时,定然很美。
许久,太后轻叹一声,“年轻真好。”
顾枫在后看见青丝变白头的祖母因陷入回忆而变得伤感,上前安慰,“年轻是好,人生却长,苦多过甜,我们还不知其味,您只剩甜了,论福气,你好过世间所有人,祖母。”
要不要这么会说话啊,李昭昭以为安子堂那张毒嘴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顾枫这取悦人心的本事可是一等一。
果然,太后听了,还包在眼眶的泪掉了下来,可她很快抹去,转身拍拍顾枫的手,又欢快起来,“你乖,你乖。”
李昭昭以为今天的任务就结束在祖孙温情互慰的这个时刻,却低估了太后精力。
接下来的每件衣服,太后都要她都挨着穿了一次,顾枫眼眸的情绪也随着她不同的衣衫有了不同的变化。
那戏谑之态逐渐变得专注。
李昭昭根本看不懂他。
等她把所有衣衫都换过一次,也到了午后。
太后看得满足,从李昭昭身上追忆到自己年轻时的风采,那时她是何等风光。
对比而今鹤发鸡皮,心中空虚得紧,也终露出一丝疲态。
可她也不让李昭昭闲着,又悠悠道了声:“枫儿说你的楷体写得不错,把《金刚经》抄一遍吧,待十五后,焚至佛前。”
李昭昭鸡鸣时起身,一滴水都未喝,又连换几十套衣衫,累得腿肚子发软,还让她去抄经?!
对了,她差点了忘了,眼前这个看似欢乐爱笑的太后可是葬送一百个零五个孩子的始作俑者。
指望她能体恤别人,简直比三岁孩童还天真。
想通这点,怨气被她压了下去,叩头恭敬退下跟着宫女去了外殿的一角。
专门为她而设的抄经台,没有椅子。
也是,顾枫,她的好孙子,肯定早就提及,她李昭昭就是来永春宫抄经受罪的。
永春殿本就设在连天池旁,冬日暖阳与粼粼湖水相映,稀疏破碎的日光照进来,隔着香樟木的月洞门望去,李昭昭抄经的身影更加娇小,她退下华服,换上官袍,认真提笔模样又是别样气质。
太后早已看懂顾枫,笑眯眯扭头对他说道:“原来我们枫儿喜欢这样的。”
顾枫不否认,却也不承认,“美人是男子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