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叫?”他尖声说,“如果你是敌人,我们可不怕你。如果你是朋友,我们就同仇敌忾,共同杀敌。”
“可怜可怜吧,”那声音叫道,“行行好吧!即使只不过又是一个梦,也行行好吧。让我上船。收留我吧,哪怕你们会打死我。可是,千万行行好,不要再消失,把我扔在这个可怕的鬼地方。”
“你在哪儿?”凯斯宾叫道,“上来吧!”
又听到了一声喊叫,不知这是出于喜悦还是出于恐惧,随后他们听到有人正向他们游来。
“伙计们,把他拉上来。”凯斯宾说。
“是,陛下。”水手们说。几个人拿着缆绳,挤到左舷,一个人举着火把,身子远远探到船舷外面。一张抓狂的白脸从漆黑的水里冒出来,经过一阵攀登和牵拉,十几只手总算把这个人拉上了船。
爱德蒙从来没见过长相这么狂乱的人。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很老,头发却像一团乱蓬蓬的白雪,他的脸非常瘦削,紧紧绷着,身上只挂着一些湿淋淋的破布条。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张得很大的眼睛,好像没有眼皮一样,直愣愣的,吓得没命似的。他两脚一踏上甲板就说:“逃呀!逃呀!船和人一起逃呀!划呀,划呀,拼命划呀,快离开这个晦气的海岸。”
“冷静一下,”雷佩契普说,“告诉我们这里的危险,我们可不习惯逃跑。”
陌生人听到老鼠的声音吓坏了,他刚才没看到有老鼠。
“不管怎样你们一定要从这里逃走,”他气喘吁吁地说,“在这个岛,梦会变成真的。”
“这正是我多年一直寻求的。”一个水手说,“我想,如果我们在这里上岸,我就可以跟南茜结婚了。
“我就能看到汤姆死而复生了。”另一个说。
“笨蛋!”那人怒气冲冲地跺着脚说,“我就是听了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才到这儿来的,我真恨不得淹死,或是没生出来。你们在听我说话吗?这里是梦……梦变成真实的地方。不是白日梦,是噩梦。”
大家沉默了几十秒,只听见盔甲铿铿锵锵的声音,所有人连滚带爬地冲下了主舱口,拿起桨就划,从没见人这么卖力地划桨;德里宁扭转舵柄,让船来个大转弯,船长使出航海技术中史无前例的划法。就在那半分钟里,人人都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那是让人吓得不敢再入睡的梦——大家都明白了踏上那片会使噩梦成真的地方会有什么后果。
只有雷佩契普依旧保持着镇定。
“陛下,陛下,”它说,“你打算纵容这种造反,临阵脱逃行为吗?这是惊慌失措,真是溃不成军啊!”
“划啊,划啊,”凯斯宾大吼道,“加油划啊!方向对吗,德里宁?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雷佩契普,有些事情没有人能应付得了的。”
“如此说来,幸亏我不是人了。”雷佩契普僵硬地鞠躬说。
露茜在桅杆高处听到了这些对话。她自己竭尽全力忘掉的梦,顿时全都栩栩如生地重现在眼前,仿佛刚从那个梦中醒来似的。在他们后面,那些噩梦梦境就在那岛上的黑暗中!有一瞬间她想要下去,到甲板上跟爱德蒙和凯斯宾在一起。可是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梦成真的话,等她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也可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她抓住观测台的栏杆,尽力稳住身子。他们竭尽全力划到亮处。很快就没事了。哎呀,现在没事就好!
虽然划桨发出很大声音,可是掩饰不了船上笼罩的那片死寂。
人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听,不要竖起耳朵听黑暗中的任何动静。可是大家却都情不自禁地听着。不久就听到动静了,而且每个人听见的都不一样。
“你听到有种声音像……像大剪刀在咔嚓咔嚓地响吗?”尤斯塔斯问赖因斯。
“嘘!”赖因斯说,“我听得见他们爬上船舷了。”
“就要落在桅杆上了。”凯斯宾说。
“嘿!”一个水手说,“开始鸣锣了,我就知道会鸣锣的。”
凯斯宾尽力目不斜视,并不回头看,径直走向船尾的德里宁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