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威严的冷斥似撕裂天地般地喝来。
“何人胆敢在太子妃殿下面前无礼?!”
高律言如?遭惊雷,滞立在原地,狂跳的心一下稀碎。
高律言身后随从早就吓得飞了魂,闻此一喝,倏地扑在雪地滑向高律言,将脸埋进雪地小半,伸出?冻僵的手拉高律言的衣角。
高律言膝下生痛,扑地跪下,望着叫众卫护在其?间的女?子震愕发颤,他低首伏地,还不敢置信。
太子妃殿下?
他?她?太子妃殿下?
“臣云州桓安侯府世?子高律言,拜见太子妃殿下,臣无状,请太子妃殿下降罪——”
长明方瞧得高律言面上红疹,又见他面上红得不甚正常,明白他这方是拖着身子起来做事的。
“免礼,高世?子辛苦。”
高律言呆呆跪着,听着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久久没有回?神。
长明并未多留,误会解罢,转身疾步向药舍。
高律言听得长明一行离去的声音,才敢抬头再去看,长明一行所过之处竟并未留下任何深陷的印记,四下的亲卫又突然没了身影。
那落满厚雪的长街没有任何她出?现过的痕迹。
他跪在雪地间发怔。
他在云州时见过的,那个生得好看得同女?子般的少年郎,竟真是女?子。
他蓦然想起,他觉得眼熟的裴修,便是她身边陪同的少年……
*
何双广瞧得高律言冒着风雪来,好不感激地上前递面巾手衣给?高律言。高律言收了面巾快速系上,因?着身有毒疹,也没有太过靠近何双广,目光一下落在前头的长明身上,方那只白玉爪这会儿已经不在。
何双广低低说?道:“太子妃殿下也是刚到的。”
余下的他也不必多说?,高律言自是知道的,且不说?他们是男子本该避嫌,更?何况现下这等情?况,谁也不敢贸然靠近太子妃,只怕将毒症传给?了太子妃,太子妃的出?现也着实叫他吓了一大跳,他万没有想到身份如?此贵重的太子妃竟会亲来这满是病患的药舍。
高律言颤抖套上手衣,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落在长明身上,长明已经佩了面纱手衣,他小口小口换着气,又扫一眼那些?哭闹的孩子和站在一旁有些?没底气的老人们。
按长孙曜安排,本是中毒深者、老人、孩童各自分开药舍用?药,且分男女?,但药舍安排罢,都余下了些?人,为便于用?药和照看,便没有将这些?不多的人再分入六间药舍,是以这间药舍之内中毒深者、老人、孩童皆有,亦没有分男女?,只是将男女?分楼安排。
扁音目及长明覆着郁色的浅琥珀色眼眸,知道长明应当也知道了这些?,毕竟长明要看椋县的折书,也没有人拦得,且长明知道椋县药的存量。
椋县现在入药舍等着用?药的人有二万一千人,但椋县现在的药,便将药匀开只先用?一日,也只能?给?三千人先用?药。
而照目前来看,入药舍的二万一千人恐有一半熬不到用?药,而那些?还在家中等药的七万多百姓,恐也有半数等不到药。
百里长琊,足要拦送药车队五日,即便瘴气并非不可人为抵抗,但椋县此处无法配得解瘴之药,若要从京中或者九息送来解瘴之药,足要二十日,根本毫无意义。
现在找得那投毒人,投毒人必然也没有备这样?多的解药。
她比长明早到一刻,已经清楚事情?始末,快速将药舍内的争执禀来:“两刻钟前熬得的药差些?,稚子相对年老者,对毒抵抗更?差,臣便令人将药先给?三岁以下的孩子,剩下的人便晚三刻钟用?药,有几人不满,便争抢起来。”
两三岁的孩子不懂,这药本就苦,都哭得厉害,自不会争抢,倒是有几个老人很不像话,抢起东西来一身的力气,好似那毒症一下都清了般。
长明眼眸半垂,视线落在那叫人争抢的六碗药上,又漠然看向抢药的几人。
“给?他们。”
扁音顺着长明视线看去,看得那几个争抢的老头老婆子,她面上并无甚情?绪显露,收了视线应是,叫人将药分与?那六人。
那六人本得知太子妃来此心底害怕,可现下见这太子妃未有动怒的模样?,只将药赐给?他们,一下放松下来,谢了恩也不客气,就将那苦药一口闷下,再复叩谢长明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