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宁,一个曾经被战争摧毁的地方。
作为祥云省首府的大门,益宁曾经因为自己处于交通要道上而呈现出别样的繁华。
任何进入高棉的商队,都需要在益宁做最后的修整,这不仅仅是因为商队刚刚经过了西南的群山,人困马乏,的的确确需要休息休息,同时也因为这里是陈朝统治西南时最靠近高棉的榷场所在,所有的人都需要在这里接受检查,货品也需要在这里课税,之后才能沿着官道直通孟洋。
说白了,任何一个城市,只要处在这种转口贸易的核心节点上,要想不发财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个小渔村,也能成长为超级大都市。
太多年的和平与繁华让益宁人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钱就像是地里的庄稼一样自然而然的就生长出来了。
哦不,还不一样,地里的庄稼还需要你去侍弄它,春耕秋收,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整年,才能收获出粮食,甚至一不小心遇到个天灾人祸,还有颗粒无收的风险。
可是在益宁,那就方便多了,只要打开城门,商队就来了;
只要有片瓦遮身,就会有豪商大贾要求买卖或者租赁;
哪怕你什么都没有,没关系,益宁县衙有过规定,凡外地客商要在本地贸易的,雇佣本地人的比例不得低于商队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且本地雇员不得离开本地。。。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要来做生意,你一定要雇佣本地人,还得达到三分之一才行,可本地人口就这么多,买方市场之下,就不是你想雇就能雇得到的了,若是给不出外地雇员两倍多的价钱,放心,你连根毛都雇不到。。。
就这样,益宁人成为了祥云省内的香饽饽,不少其他祥云人都千方百计的把户籍迁移到益宁来,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益宁人,只可惜西南山高林密,多有百里不同音的说法,外乡人总是因为口音的问题被认出来。。。
这样的幸福生活持续了好几百年,期间大陆大战无数,曾也传出过高棉可能和陈朝在西南交手的消息,这让益宁人异常的恐慌。是的,战争最是消耗财富,若是大军一过,繁华的益宁恐怕瞬间就只会剩下残垣断壁。
虽说陈朝朝中基本上没有西南人说话的份,但富有的益宁人有自己的办法。
先是大举贿赂朝中,要求朝廷调走在益宁附近的驻军,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益宁成为军事打击的目标,同时还能减少本地的军费支出,节省下来的钱甚至可以在城东二十里外修建一个新的货品集散市场,简直是一举两得。
然后再大举贿赂高棉高官。大家打仗不就是为了钱嘛,你来抢,也不过是抢钱,现在我直接把钱给你,省了你打仗的功夫,有什么不好呢?若高棉王实在是想打仗,益宁的游说团会竭尽全力的让高棉军队进攻陈朝的其他地方,实在不行还能提供情报和军费支持,包你打赢。。。
就这样,没有武装的益宁在乱世里活得特别的幸福。
然后,高棉军队打来了。
这次高棉王不想要钱,他要土地,他要整个西南的土地,总不能在益宁这里给陈朝留下一块飞地吧?
在收下益宁商会的重礼之后,高棉军队轻而易举的杀入了毫无防备的益宁城,不过还好,他们没做得太绝,毕竟这里以后也是自家的地方。
刚刚习惯了在高棉人手下讨生活的益宁人还没有喘口气,前方就传来了陈朝军队大举反扑,高棉人要顶不住的消息。
在高棉撤军的那个晚上,高棉军队有组织,体系化的劫掠和摧毁了整个益宁,他们尽可能多的杀人和抢劫,官方理由是避免这些人口和财富“资敌”。
随后的故事就很简单了,高棉、陈朝、后来的凉帝国,甚至夏国都来过一段时间,四方势力在西南反复拉锯绞肉,而传说中富得流油的益宁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列为打击对象,毕竟大家的军费都不怎么充裕。
待到林海统治祥云时,益宁除了残垣断壁和少数躲在山里不敢下山的流民,恐怕就只能找到老鼠和野兔子了。
连山匪都不来这里,因为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抢了。
经过了数年的重建与休养生息,现在的益宁,怎么说呢,又有了一丝丝繁华的味道,不过高棉也已经是清河的国土,往来的商队也就没有必要一定要在益宁修整,虽说这里还是个必经之地,但也就仅仅是个必经之地罢了--会比别的地方繁华一丢丢,但永不可能回到当初的盛况。
所以若要说清河统治西南以来,恢复民生,励精图治,到处都是一片祥和,人民群众赞不绝口的话--那么在益宁,至少对幸存下来的老益宁人来说,就绝对不是这样。
“若不是林海好大喜功,贸贸然打掉了高棉,我们这里就还是西南最大的榷场,怎么也不会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是清河监察部对内舆情管理时发现的,老益宁人最喜欢说的话。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光光靠舆论宣传,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薛涛一脸怒容的对刘大诉苦道。
可怜的刘大,原本以为自己总算不用当县令了,结果清河实在是缺人,既然他不想在原来高棉的地方当官,那就调到祥云去吧。
对于刘大的任用,林海只用了一秒钟思考,而凌洋甚至连一秒钟都没用到就通过了这份决议,大家都很忙,这样的小事实在是不想挂在心上,况且张明智也说了,这个刘大有能力,只不过需要一丢丢压力。。。
那好办,去个难搞的地方,自然就有压力了。
“薛大人,您受委屈了。”
刘大赶紧赔笑道。
谁不知道薛涛是清河起家的时候就在的老人了,是能直接和陛下对话,甚至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虽说一直以来薛涛就是管管唱歌跳舞的事情,但谁又能真的忽视她的能量呢?
“不是我受委屈了。刘大人,我也是苦出身,什么委屈都受过,这点不怕,但我那帮小姐妹,为了帝国如此辛苦,光是传达圣意和激励民心士气的戏曲就编排了十几场,全国演下来,哪里不是交口称赞一片叫好?
结果到了你这里,你猜怎么着?那帮王八蛋,尤其是那帮老益宁人,就直接把我的小姐妹们当做卖身又卖艺的歌姬看待,出言不逊肆意调笑也就罢了,甚至于往台上扔黄泥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在益宁,寸土寸金,自己扔块泥巴就相当于给了黄金,要我的小姐妹跟他回去当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