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的马蹄践踏过夏日雨后的泥泞,夏日的阳光伴随着泥地里不断升腾的水蒸气,让人浑身黏巴巴的,似乎置身于一个大蒸笼一般,倘若在此时,老天爷能刮来一阵风,那想必是极好的,所以老天爷没有刮风。
废话,你想什么来什么,你是老天爷还是我是老天爷?
所谓天道无情,大致也就如此了。
毛骧挺直了腰板骑在马上,尽可能用自己的坚强的意志力去克服潮湿闷热的天气给他带来的昏睡与烦闷感。
虽说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他很清楚,在任何时候,作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都要想尽办法掩盖住自己的身形,但他又不得不让自己做出表率,以此来激励身后的锦衣卫缇骑跟上他的速度,他们要尽快赶到召阳。
事实上并非他带来的锦衣卫不够精锐。
任何一支精锐的力量花上三天两夜不睡觉,从建康一路狂奔到这里,都已经是极限了。毛骧都有点想不起自己在路上换了多少次马,六次还是七次,实在是脑袋里昏昏沉沉,记不得了。
昨天晚上出了意外,两匹马跑死了的事情他还记得,那个驿站的驿丞是个死脑筋,他明明已经给驿丞说了,自己要换十三匹马,只是有两匹死在路上了,他只需要寻着他们来的方向就能找到,自然就能销账,可那驿丞却非得要先找到死马,才愿意给新马。
哪怕表明了身份,出示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腰牌都不好使。
应该说甚至还起到了反效果。
“都指挥使?正三品的大官?你耍我不是?大官们不是在建康享福,就是在太子殿下身边呆着,哪有你这样一身泥半夜跑来换马的?”
这是那个驿丞的原话。
毛骧气愤到了极点,却没法说驿丞这句话有错。
若不是太子的严令,他也绝不会如此的亏待自己。
换句话说,战争期间高级官员呆在大后方享福这种事情虽然很是离谱,但他们出现在外面办事却显得更加离谱。
这他么是什么世道。
不过毛骧没有和那个驿丞废话。
驿丞的副手战战兢兢的帮毛骧换了马,之后他是去报官还是跑路就不是毛骧想管的事情了,反正若是地方官找锦衣卫核实,是一定能得到证明的,如果他们真的有胆子来找锦衣卫的麻烦的话。
毛骧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虽然给驿站造成了两匹马的亏空,但在有紧急军情的情况下,死马原本就可以换活马,再说了,自己一个三品大员之尊,还亲手给了驿丞的副手一百两银子,让他找个好地方,买副好棺材把驿丞安葬了,剩下的钱还能照顾下驿丞的孤儿寡母。
如此仁义的行事对于锦衣卫来说,已经许久不见了。
想到这里,毛骧甚至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一些力气。
毕竟做了好事,就会让人精神爽快,所谓好人有好报大概就是这样。
但如果他真的想要得到太子许诺的报酬,那么他就一定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到召阳,配合发出求援信的平南将军唐通。
“臣在与高棉残余谓之信约突对峙前线光布旗帜,增锅增灶,扩大营盘,让其误以为我军主力仍在与其对峙,从而连夜抽调主力战兵,轻兵简行撤回召阳,并在整顿后亲帅部曲向清河军防线发起突袭。”
“清河军猝不及防之下,我军突袭得手,攻破清河军边境要塞两座,据点十二个,击退清河军数十次反击。”
“但清河军在边境后方修筑大量工事,以大型要塞为核心,以战壕地道为经脉,配合边境多山地形,从而负隅顽抗。”
“由于清河采用了一种叫做水泥的新式材料,以至于其工事坚固异常,投石车不能攻破,且其动用大量民夫开山填谷,改变地形地貌,我军根据从前期侦查得到的地形而制定的进攻计划全然无效。”
“清河防守虽强,却颇多依赖于要塞工事,其士兵野战能力远远不如我军强兵,若能得到援军,一举攻入其防线,在内部肉搏拼杀,我军必胜。”
“若援军一时之间难以到达,则需要锦衣卫相助,获取其工事布防图,以便于我部重点进攻,召阳锦衣卫百户带人渗透清河防线,已经十日未归。”
。。。
这就是唐通写给太子的求援信。
说实话,这封信的内容已经超过了太子的预期。
用太子的话说就是:“在远离中枢,得不到支援的情况下,这些年唐通做得不错,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这次也打得不错,前期的突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为我军争得了先机。
不过锦衣卫办事嘛,就差了一点,虽说只是一个百户所,但孤也不是要他们去清河皇宫偷林海的玉玺,怎么去偷个布防图就全给折在里面了?”
太子一捧一贬一段话下来,让这位毛翔毛大人脑门子上全是毛毛汗。
没办法,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岗位是现在大陈朝最尴尬的岗位了。
一般来说,哪怕老皇殡天新皇登基,和朝中大部分大臣的关系也不是很大,最多哭上几场罢了,有时候遇到大方的,还能得到新皇登基的赏赐,所以死个把个皇帝对于朝中官员来说,影响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