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礼带着随从到了塔楼,谁也没通知直接去见添香,而此时这位少夫人正伏案‘奋笔疾书’,姿势僵硬痛苦,恶狠狠下笔,再往纸上看,惨不忍睹。
因无人通传,在一旁为添香研磨的陆白一阵阵的抽搐着眼角的模样尽收慢慢走近的陆礼眼底,陆礼只看陆白的表情就已知晓根源所在,脑子中晃出马添香写的合约书,那字写的,无法用言语表达。
“四……。”他一句四郎没叫出来,陆白余光发现他来一阵慌张,抢着开口,“大爷来了。”
添香低着头继续卖力写着,画出一笔撇道:“他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家伙出门了。”随后又画出一笔捺,眼睛一瞪,“别让我见到他,不然我弄死这个卑鄙小人。”
陆白的眼角跳的更厉害,连同陆礼也是一阵嘴角抽搐,差点将来的目的给忘了,蜷着手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咳……。茆”
添香写字的手一顿,猛然抬头,就在不足三米远的地方,一身紫罗兰挑银线祥云纹路刺绣锦缎长袍的男子身姿雅致的立在那,发髻工整,银冠镶紫玉,落落带浅笑的睨着自己,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不是陆礼又会是哪个?
添香稍一愣即是满腔怒火,腾的翻腾起来,一甩手就把毛笔丢了过去。
陆礼头微偏的轻松躲了过去,侧着身子抬手轻轻弹了弹衣袖,贵公子的做派一览无遗蚊。
添香现在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憋屈,搬起砚台就要扔过去,陆白唬的连忙往旁边躲,陆礼则慢条斯理的道:“看来你的月银是太多了,这方端砚,少说也得百两银子,你是打算都赔付在这儿上吗?”
她伸出去的手臂僵在当空,没办法,在现代的时候一直是在怎么节省家用,如何收支武馆的费用上动脑筋,此时第一反应是百两银子折合人。民币是多少,再有,她的月银又是多少?怎么之前没人提起过?
见她愣住,陆礼微微一笑,热络的解释道:“你的月银是二百两银子,我看看这支毛笔是否折损。”他十分自然的弯腰拾起刚才差点染指自己的毛笔,只一眼,就道:“此笔头采用的是上好的紫毫,笔锋尖。”他说着走到桌案前,从添香手里拿过砚台,放下后沾墨,在她正在书写的一行下端悠哉的写字,“沾墨浑圆若枣,笔尖润开平齐,腰身有力,运笔流畅,这支笔最低要价二十两,不过……。”
他嗓音清雅的微微拉长,添香挑眉,他语气一转,道:“不过是陆家的东西,拿到市面上应会翻倍,怎么也能有百八十两。”
“你怎么不直接去抢!”真真是咬牙启齿的一字一句吐出。
“还没到那么狼狈的时候,若有落魄,也必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陆礼洒脱的将毛笔置在黑梓木的笔搁上,随手取出一块白的刺眼的帕子擦了擦手后丢到一旁的纸篓里,转身坐到椅子上,看了眼一直立在添香身后的陆白,眼底显出几分好奇,可也是转瞬即逝,嘴角挂着温润的浅笑淡淡的看向添香。
添香此时的心里真可谓百位陈杂,品不出个滋味。说怨吧,真怨不着陆礼,只说人家使计谋放烟雾弹搞了一次恶作剧,可也得自己上当才能成事不是?究根结底怨自己,何必非要进陆家汤这趟浑水,挽救恋情的方法万千种,偏偏自己选的是最傻的那种,怨的了谁?
“无话可说?”陆礼微笑。
添香诚实的点头,“无话可说。”
陆礼眼底浮起一抹笑意,沉默了片刻,问,“听说三娘送你两个貌美的侍从,是哪个?”他说着漫不经心的瞟向陆白。
陆白脸顿时褐红,有心躲开陆礼的目光却又觉得不应该躲,自己可不是什么貌美侍从。
添香回头瞅了眼陆白,摇摇头,“不是陆四,那两个比他长的好。”
只见陆白的脸由红倏然转白,陆礼没忍住噗哧一乐,蜷着手挡住唇收敛后仍旧低笑着,转看向陆白道:“你是……?”
陆白讪讪接话,“奴才是四夫人身边的,现如今在四爷院子当差。”
“哦。”陆礼别有深意的笑笑没再说话。
添香低头看着陆礼写在纸上的字,儒雅,纤秀,清淡中有着柔韧的钢骨,倒和他这个人很像,若再能体现出一点点铜臭味就更像了。她不屑的撇撇嘴,对他的字和自己写的对比天差地别的羞耻感全无,大模大样的紧挨着那样漂亮的字继续写‘蜘蛛爬’。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添香边下笔边听陆礼在那淡淡的念着,便不自觉的对照原文,发现他竟是一字不差的默背下来,心里一阵唏嘘,同时又是一阵厌恶,讽刺道:“心如蛇蝎,口号念的再慈悲何用?”
陆礼不以为意,“那什么才算慈悲呢?”他轻笑,突然看向陆白,道:“从四夫人身边出来的没有几个不能感悟禅悟的,你说说。”
陆白极怨念的瞪了陆礼一眼,幸好添香后背没长眼睛,不然非吓一跳不可,陆白稍沉思了一下,道:“欲由心中生,心由欲中生,世间的人心底潜伏着太多***及信念,而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感觉未必是真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慈悲也好,蛇蝎也罢,只有在真相前才能有真感知。”
“我只知道眼见为实,什么表象里象的,你们去跟高僧讨论吧,我没兴趣。”添香干脆把身子一转,把纸挪向窗口,连余光都不愿再扫到陆礼。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陆礼皱了皱眉,对陆白道:“你先下去吧,离开久了你家爷可要恼的。”
陆白两眼一翻,“是,奴才告退。”
眼看陆白要走,添香看着他张了张嘴,因陆礼在场,便只嘱咐,“机灵些。”
两人刚才说的事陆白已经记在心上,朝着添香弯了弯眼角,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