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论她有多么的虚伪和卑劣,他都还是这么的爱着她,直至此时,他仍然恍惚的觉得那个多看一眼就会脸红的女子真的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也许……白茫茫的西北淹没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三哥,你去哪?”
刚才还立在这儿怒目以视的陆乔徒然转身,疯狂的向着东边跑去刻。
陆白奇怪的看了一眼,呐呐道:“他去大娘那里做什么这么急,这话还没说完呢?”兀自把手里的书往怀里一揣,仰头卧倒在刚才陆乔躺过的地方,眯着眼睛看着天,脑里慢慢浮现出凛然立在马车上大声说出考题的女子,她的眼睛很亮,远远的就能看到,不知道她有没有留意混在帐房先生里的自己呢?
“哎呀,不好!”陆白一拍面门,傻眼道:“这个时辰正好是大哥与新妇去东宅扣礼敬茶,三哥去了……只怕又要热闹了!”
他喃喃的自言自语,明明知道苗头不妙,可还是一副完全世外闲人的模样,慢悠悠的点了点嘴唇,忽而微笑,“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随即起身,负手徐徐登上靠山临水的亭子,亭中置有一石桌,上面直接刻有棋盘噱。
他坐定,一手拢袖口,很快便入神在这盘他自设自攻不知几番的残棋中,把凡尘俗世忘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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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香坐着竹辇晃晃悠悠的被抬回东盛宅,轿辇一路未停,直送进陆礼的院子,陆家大夫人的专属医师席先生早已在前门茶水间候着,听见脚步声忙站起身,侍从道:“席先生请随小的来。”
“有劳。”席先生微欠身的跟在侍从身后。
席先生曾是北国御医,后因得罪权贵被贬流放,途中遇雪崩,一家老小全都掩在里面,只有他被路过的陆家商队救了下来,当年还只有十四岁的陆礼做主把他带回熹颜国,并豪言,绝不会让他再受迫。害。
那时候的陆礼不过是个孩子,豪言壮语往往被人看作吹牛皮,可时间不这么看,投机取巧也好,算计钻营也罢,厚积薄发的人终于成就一番事业,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权利的顶端。
当席先生见到躺在软塌上的女子的时候,他有些恍惚的觉得时光就停滞在了那个雪天,第一次见到陆礼的时候,不想转眼数年,那少年也娶妻了。
“怎么样?席先生。”眼看着马添香恹恹的半合着眼睛,陆礼一半狐疑一半关切,很是矛盾的问道。
席先生回过神来,又细细的品了脉象,谨慎道:“没有大碍,许是心沉思乏,有些过于伤神,长此会造成肝郁不妥,待老夫开方子,服用十天半月必能转好,只还请少夫人少费神,身子为重。”
陆礼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淡淡道:“席先生再为内子的脚伤诊治诊治,上药,什么好就用什么,席先生拿主意。”
席先生眸光一闪,转瞬习以为常的点点头。
就在马添香觉得胸没那么疼的时候,老郎中却在对她毫无半点伤痛的脚踝做诊治,敷药、缠绷带,虽然没有马郎中……哦,是帛阚,虽然没有帛阚包扎外伤那么娴熟却也有板有眼的包上了,只一会儿工夫,她的芊芊足腕成了臃肿的棒子。
是以她对陆礼推她下台阶更加迷惑,他这打残腿又给人治疗的做法是心理变态还是另有算计?
很快,她就知道陆礼的用意了。
虽然缠着腿走起路来不顺当,可还是得去给几位婆婆敬茶,这是新媳妇就该做的,陆礼在前,丫鬟扶着她走在他身边,若是不看她垫脚的走姿和眼睑下擦了粉也难遮盖的擦痕,古宅前,两人站在一处还是很登对的。
端坐在正位上的周氏满意的望着两人,她越看越觉得新媳妇是个能生养的,身段好看且该有的都凸出,陆府可有十多年没听到孩子的笑声了。
有丫鬟上前为二人铺了蒲团,添香一看暗暗吐苦水,‘又要跪了!’
跪下,从丫鬟的托盘里接过茶盏,恭恭敬敬的磕头,就听陆礼道:“母亲,请喝茶。”
周氏笑着接过去,“好。”
等周氏放下茶盏,添香学着他的样子也道:“母亲请喝茶。”
周氏顿时笑意更浓,连声道:“好好好。”接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这是我成亲的时候,大郎的祖母送给我的,如今送与你,香儿,望你与大郎……四兄弟好好过日子,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繁荣子嗣。”
添香接过来打开盒盖,盒子很朴实,好像经常被抚摸,边角已现光滑,看质地并不见得多贵重,再看里面,黑绒布上静静搁着一枚祖母绿的碧玉指环,对于玉,她不是行家,可看这枚指环虽然处在灰暗的盒子里,光线稀薄,却还是兀自流转着水一样的光泽,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是好东西。
她拿着有些烫手,这种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物件总是赋予着对祖宗的敬畏和不可磨灭的信念,传承今日,意义重大,会让她觉得接下了就是许下了至死不变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