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口音很像北国人。”小乔说着,见马添香双眼茫然,好心的抬手指着北斗七星的方向点了点。
马添香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就在小乔带着几许期盼的目光中驴唇不对马嘴的应道:“满天的星星,明天会是晴天。”
一旁的大叔憨厚的笑着接话道:“小娘子说的在理,明儿是好天,我驮着你们上路。”
“你驮着我们?”马添香这才发现这大叔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眼角皱纹像是风沙吹过留下的纹路。
大叔手一指,原来不远处有个牛车,那牛想必也是累了,不声不响的匐在地上,若不细看仿佛就是夜色里一道深浓的影子。
第026章 裹娇
夜里篝火一直燃着,睡了一天的马添香这会儿不觉得困倦了,靠着她的小乔却气息均匀的熟睡着,而那位大叔竟然委着牛睡去了。
发呆成了习惯,往往发呆的时候就是思绪乱飘,漫无目的的瞎想。
马添香眯着眼睛看着星海一般的夜空,藏蓝色绒布铺满整个视野,半弯的月亮反而没有那些星星闪耀,她目光一晃,鬼使神差的看向小乔指给她看的那颗北斗星。
北斗七星遥不可及,就像她生活的世界,在心里那么清晰却再也触摸不到。
‘斗杓北指,天下皆冬。’
想必再往北走她就要亲临皑皑雪天了,胡乱想的添香歪着脑袋不知何时合上了眼睛,脑海里纷纷乱乱的是外婆家的满园红梅和依窗凝神的母亲,母亲似乎比她还要喜欢发呆,经常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就会变得茫然。
其实母亲的眼睛很明亮,特别是在病逝前,有一瞬亮的惊人,仿佛满满都是眷恋不舍,那样渴盼却又那样挣扎,可最后还是带着添香到现在也不懂的坦然,决绝离开。
睫毛渐渐静止,梅花和母亲的影像都变得模糊起来,终是挣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
马添香睡着了,靠着她肩膀的少年却静悄悄的睁开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朝着那颗北斗星望了望,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浅笑。
翌日一大早,两人便随赶牛车的大叔动身去临近的小镇。
大叔不但把牛车驾驭的稳稳妥妥,并且本身就姓牛属牛,是实实在在与牛有缘的人,牛车在黄土道上吱扭扭的行着,边赶车大叔边笑着和他们二人说笑。
天亮,马添香更清楚的看到牛大叔满脸的风沙皱纹,照比那些人牙子的面皮简直是天差地别,这会儿她装作闲来无事的打听道:“之前见那些男人脸上都缠着布,大叔您怎么没缠啊?”
大叔也不回头,悠嗒的应道:“我们这儿把男子脸上缠布叫做裹娇,原意是留住好好的脸面讨妻子喜欢,男人们整日奔波在外养家糊口,难免风吹日晒的伤了脸,做工不方便将脸裹严实了,天冷还好,天热真要人命,说起来都是苦命的,这要是大门大户的公子出门便只戴个帏帽了。”
“呃……这样啊!”马添香很不厚道的哑然失笑,若不是小乔斜睨的媚眼她差点笑出声,脑子里很自然的想起那个一身素袍,长身玉立的男子,帏帽黑纱,又高贵又神秘,原来是富家子弟啊。
那也就是说小乔是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娇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人牙子的虐待,难道逃婚真的可以连命都不在乎了吗?
她悄悄的回视了眼坐姿慵懒的小乔,这么一瞅少年好像还真带着点凌驾于人的调调,不过可能是他整体线条过于柔和,纤弱的姿态掩盖了本身的逼人贵气,使得她打量来打量去,最后还是觉得小乔‘和蔼可亲’。
“老汉今年快五十了,还带那劳什子做什么?老婆子早就去了,只有这头牛陪着我,它眼里可不在乎老汉我是美是丑。”牛大叔心宽的呵呵笑起来。
马添香抿嘴一乐,朗声道:“对,撇了那劳什子东西,这张脸就是给人看的,家里的女人不会欣赏就给外面的看,好儿郎堂堂正正做人,何须老鼠似的遮遮掩掩!”
话音一落,本来还笑呵呵的牛大叔突然没了动静,坐在一侧的小乔则扭头看过来,棕色的眼瞳骤然一亮。
第027章 进城
马添香的慷慨陈词换来了牛大叔的沉默和小乔若有所思的久久打量,最后直把她看的如坐针毡,只得侧过身子佯装看天看地看黄土飞扬打旋。
牛车吱扭扭的行了大半日,周围渐渐出现同样赶车的商旅,不太宽却坦平的道路两旁渐渐出现大大小小的土包,时不时的还能看见一两株陌生的树木,那一点点绿色足以让人心情舒畅。
“不是往北走吗?怎么感觉天倒没那么凉了。”马添香还是忍不住先开腔。
这会儿牛大叔像没事人似的接话了,“要去北国还远着呢,咱们先进凉州,瞧,前面就是凉州张掖郡。”
马添香挺直身板遥遥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啊,地平线倒是凹凸不平起来,却没看见什么城池。
“我们由西向北走,过幽州去北国。”不管她看不看他,小乔的视线始终没离开。
马添香很想说咱们不同路,可小乔的话明明不是商量,而是一家之主定下事的口吻。
“现在幽州不安宁,等入冬了更是不太平,北国。军队常伺机挑衅,去年就曾攻进城烧杀掳掠,祸害的十室九空,你们要去幽州可要慎重啊。”牛大叔好心的提醒道。
马添香一听有战事倏的瞪大了双眼,瞅着小乔张了张口,那意思是‘哪有人往枪口送的,要不要命了?’
小乔一派坦然,双眸静谧依旧,仿佛没察觉到马添香的隐忧。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啊!”马添香忍无可忍的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