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移来,不着痕迹地把头发拢着一束,甩到襟前,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不能守规矩点吗?
不死心,他又用长指勾回一缕在指间缭绕。
她嘟着小嘴,不满地望着天,幽蓝的天幕上已是繁星点点。
大概把玩够了,他懒懒地开口,“上次你在戏园里,听的是什么戏?哭得那么惨。”
“不光是我哭得惨,连八十岁的老爷爷听了都会哭红鼻子。”她才不承认自己是去那里发泄的。
“哦,听莲姨说,好像是一对有情人,前世未能相守,百年后各自投胎,男方已经不记得前世的爱人,所以再世为人的女子痛苦万分。”
“王爷,那只是一部杂剧而已,不必过于推敲。”
“是吗?你知道吗?我好像也忘了前世的红颜,又好像深深地记得她。”他跟她是前世的牵连吗?若是,他也愿继续这份隔世之情。
垂下眼眸,她很平静地道:“人人都会喝下孟婆汤,不会记得前世爱过谁。”
“是吗?若是孟婆汤有用,为什么这几年我总觉得身侧少了点什么。”他侧头看看自己身畔空出来的位置。
“王爷是太孤单了,等你娶了王妃,有了子嗣,就不会再若有所失。”
“我会常常说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做一些很无谓的事,莲姨为此还特意请了许多方士到西北别馆里,长年为我祈福。夜深人静时,我总是在等着什么,最后往往等到自己困乏不已才睡去。”
这就是她离开他之后,他的境遇。他过得并不好。
“我忘了不该忘的人。”他不无遗憾地说。
当年为什么会如此毅然消除他的记忆?只因,她那次小产后再也无法怀孕,而他,愿意为她不再碰别的女人,即使再无子嗣也心甘情愿。
他能如此绝对,她却不能。她不能因他的内疚而亏欠他,更遑论,他给过她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她希望他能摆脱记忆,放弃执着,放弃自责,重新开始。
“如果忘了,就让它随风去吧。过去了,就不能回头看。”她把目光集中在他发际处,与周边肤色不同的那一道疤痕。他们有太多过去,是不能回首看的。
“不,我要看清楚。这对我很重要,是我心中的结,常常被无助和茫然折磨,比相思还要苦。某一年,在西北,我偶遇一位波斯巫医,他有种泣血草,只要每晚焚烧,嗅其香味,便能在睡梦里见到前世今世所遗失的记忆。”
泣血草?他会想起来一切?孤霜不着痕迹地摇头,让额前发丝挡住她脸上的惊疑不定。
“用了半年多,渐渐的有了些眉目。我能记起,自己许下的山盟海誓,我能记得,自己对她的情深意重。我也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失去关于她的记忆,却仍是放不开。因为我对她说过,从此情归佳人。”
袖里的小手揉着衣料,她在忍住尖锐的痛楚和夺眶而出的泪。
“我会将她想起来,我一直如此笃定,但是……”他无力地咳嗽两声,乌黑的血自嘴角流出,“泣血草能恢复记忆,却也带着毒性。我想,也许在我恢复记忆那天,也是我淳于千海殡命之时。”他笑了,星光下,笑得很苍凉。
孤霜呆若木鸡,转回头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她想起他从前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身影。
眼泪在眶里打转。
淳于千海捂着胸口,猛烈的喘息,面上已无血色。
“来、来人……啊!莲夫人,东蓝,快来人。”
穿破水波声的,是孤霜凄厉的叫喊。
当夜,她忍受着内心的焦灼,趁着兴庆宫中人仰马翻的时候,偷偷地离开。
但她没有回到喜铺,或是准备逃走,而是忍住脚伤飞也似地奔向关家位在西市的药铺,找到风长澜。
冷面阎王风长澜,为人阴狠、冷漠,但不可讳言的,他也是放眼长安城,乃至于整个大唐,掌握药市的头儿,更别说他本身就拥有一手好医术。
他不但会配药,还会治病救人,不过,得在他有心管闲事时,这种时候,可不多见。
“泣血草!”来到他面前,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上好的襦裙下摆有几处被撕裂的痕迹。
风长澜目光带着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