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味着邱莉莉的话,听出了邱莉莉因为随母下乡,而耽误了一年时间的学习。是农村的牌楼公社中学接纳了她,让她重新在中学读书。这使我对牌楼公社的贫下中农和领导们产生了亲切感和敬意。尽管我还不认识他们。
邱莉莉跑出十几米远后,转身朝我大声喊:“叶纪元,等我们的文艺节目排好了,我请你去观看我们演出。”
我一直望着邱莉莉跑远,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才往回走去。
我回了男知青宿舍后,见仲初秋正指使仲存义马上去女知青宿舍伙房为他打盆凉水。大缸底部最后那一点水,被高海天用茶缸子一点一点地都舀到他的脸盆里。仲存义站在外间屋门口磨磨叽叽地不想出去。我决定亲自去挑一担水回来,但没有找到扁担和水桶。我正想着去女知青宿舍那边取了扁担和水桶用一下,李志刚挑了一担水送进来。李志刚肩不离扁担,只将左右两只手抓住水桶的铁挂梁向缸沿上一提,随之手腕再向大缸口方向一抖,便相继将两桶水倒进大水缸里。动作麻溜快得很是潇洒。
李志刚大声说:“弟兄们,都来舀水先把脸洗一洗。一会儿,青年点伙房就开饭了。”
大缸里有了新挑的水,仲初秋与仲存义立刻围拥过去,用水瓢往他们的脸盆里舀水。
李志刚望着仲初秋和仲存义从大缸里舀水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很有些满足感地挑着一对空水桶,叮叮当当地走出去了。
我等着仲初秋和仲存义都舀好了水,端着脸盆进了寝室里,才去大缸里给自己舀了多半盆水,放到灶台上洗起脸来。洗过了脸,我挤了很粗的一大截牙膏在牙刷上,刷起牙来。仲初秋洗过了脸,刷了牙后,从寝室里出来。他为了要与我一同走,站在我身后等我。我刷过了牙,便与仲初秋一同去女知青宿舍那边吃早饭。
离老远的,我看到司图南站在女知青宿舍门口旁,似在等谁。我想司图南等谁也不会等我。他扫雪时我要参与进去,他都没有理我,生怕我抢了他要做好人好事的功劳。不曾想,在我与仲初秋来到女知青宿舍门口前时,站在门口旁的司图南朝我喊了一声。这叫我感到些意外。
我停下脚步,问司图南:“你有什么事吗?”
司图南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询问,而是神神秘秘地向一旁走出几步远停下。显然,司图南要对我说的话是不想让仲初秋听到的。我没有跟过去,站在原地没有动。
司图南说:“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我迟疑了一下,瞅了瞅仲初秋。我是与他一同过来的,不与他一同进屋,这会叫他产生其他想法。我不希望仲初秋挑我的理,因为司图南而显得冷淡了他。可是司图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对我说。
仲初秋很大度地朝我一摆手,说:“你过去吧,我在屋里等你。”
我看着仲初秋先独自走进女知青宿舍去了,这才慢腾腾地向司图南走过去,来到司图南跟前。我望着司图南的脸,等待着他要对我说什么。
司图南神神秘秘地说:“我们两个在班里是好朋友,这个对吧。”
我肯定地说:“对。”
司图南对我小声地叨咕:“青年点只有一位青年点点长。这回小堡大队青年点一下子多了十一名新知青,在部队算是一个大班。应该再从新知青中选出一位副点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08 第一天早上发生的事(5)
我猜测司图南一心企望在小堡大队,承继他在学校班级里副班长的职务地位。而我则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学校,到农村的小堡大队来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谁在学校怎样,并不重要。关键的是我们自己如何在农村积极地表现自己,被贫下中农认可。而这个也是除了司图南之外,包括我在内的其余十名新知青一致的想法。因此我没有对司图南承诺什么,正好仲初秋又从女知青宿舍门口出来喊我。
仲初秋说:“叶纪元,开饭了,再不进屋来吃饭,饭就凉了。”
我看出来,仲初秋并不希望我与司图南走得太近乎,他对我表示关心,是要从感情上把我拉到他身边去。不管怎样,我有了一个很充分的借口,将司图南留在原地,自己则转身向仲初秋奔去。
司图南朝我身后大声说:“我对你说的话,你再认真考虑一下。”
我没有理会司图南对我叮嘱的话,与仲初秋一同进女知青宿舍去了。
早上青年点伙房没有给新老男女知青做新饭。早饭是昨晚余下的剩饭和剩菜。
我给自己盛了满满的一大碗剩饭和一大碗剩菜,端到屋里,坐在饭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仲存义也给他盛了一大碗剩饭和一大碗剩菜,端到屋里挨着我坐在饭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仲初秋却只给他自己盛了小半碗剩饭和小半碗剩菜,埋怨上山下乡到农村来后的第一天早上,便开始吃剩饭和剩菜。仲初秋向老知青嘟哝着新知青都有安家落户费,盖房费和口粮钱。他的言外之意,是新知青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仲存义环顾左右一眼,见大家都在低头大口地吃着剩饭和剩菜,便不是好态度地数落着仲初秋说:“大家都能将就吃剩饭和剩菜,你个要别种干什么就不能将就?”
蹲在炕里头端着碗吃饭的黄丽娟把脸扭过来,说:“这剩饭和剩菜,也是我们老知青借你们新知青刚来的光。实话对你们说吧,再怎么是剩饭和剩菜,但是白白的大米饭,菜里有大肉片有油水,还有大豆腐和粉条。以后想再吃这种东西,就只有等过节和过年吧。”
挨着黄丽娟身旁坐在炕上吃饭的何兰花接过话说:“你们现在没有宿舍,但有盼头。你知道我们刚来时住的是老乡家,半年后小堡大队才给我们解决青年点,就是现在这间大屋子。这间大屋子,原来是大队粮食加工厂的仓库。你们不是看到了么?!隔壁就是小堡大队的粮食加工厂。白天谁要是到那屋磨米磨面,面粉子就卷到我们这边来。至于天天机器轰隆轰隆响,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习惯了。”
司图南说:“你们上山下乡来时,难道没有安家落户建房费吗?”
杨玉珍笑笑说:“有。小堡大队领导安排社员,给我们盖了新知青宿舍,但叫我们老知青献给小堡大队做小学教室了。农村的孩子没有教室上课,我们不能跟农村的孩子抢房子呀。其实在哪儿住,都一样。就是找个安身睡觉的地方。不过你们新男知青还是有盼头的。明年开春时,大队领导就会派人把小堡小学操场南面的那排房收拾好,你们很快就可以搬进去住。你们不同我们刚来时那样显得匆忙,你们来时大队领导已有些思想和物质的准备。大队领导对你们这拨新知青,挺照顾的。”
听黄丽娟、何兰花和杨玉珍这么一说,新知青们立刻不忘阶级苦地重新审视自己饭碗里的剩饭和剩菜,发现自己在动手朝大碗里盛剩饭盛剩菜时,无疑地都给自己盛少了。于是一张张嘴开始加速咀嚼。结果是两口大铁锅里的所有剩饭和剩菜,被一扫而光。
李志刚眨巴着小眼睛对杨玉珍议论说:“还是叶纪元和仲存义两个新知青懂事,悄没声的把饭吃饱了,最后还给大家留下了个不挑食的好印象。”
杨玉珍笑着数落李志刚说:“你要不是去年因为脾气暴,把大队尹书记的一个亲属打了,大队这批发展党员,肯定有你了。”
李志刚说:“我那次不是为了你不被人欺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