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粉墙月棱,天色向晨。
&esp;&esp;几串小字在眼帘里逐渐变得模糊,曹淮安惊魂不定,翻在宋秉珍记载的最后一页迟迟不动。
&esp;&esp;这一页笔迹犹新,尚未写讫。
&esp;&esp;吾宋秉珍,刀锯之余,孑然无依,垫草而居,擅美儿医,能瘥百疾。
&esp;&esp;江陵萧氏得明珠,严君取名为婵。婵娇质有百沴,严君恐女有生命之虞,邀吾下顾明珠。
&esp;&esp;吾为顾嘴成铃医,伯乐世不曾遇,反受陵忽白眼。萧氏为著姓,明珠乃是世胄,吾何以克当!
&esp;&esp;吾乍到江陵,婵滑塌跌倒,膝流红有血,痛不能行。兄啖以果饵宽慰,吾取止血药,覆流红伤处。伤处当即收口止疼。婵见状,泪收颜开,呀然笑道:先生是扁鹊再世。
&esp;&esp;吾至江陵后,婵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大疾化微恙,微恙抹眼可瘥。
&esp;&esp;但近日婵病来如蚕食三,病去若抽丝,吾殚技始克医愈。
&esp;&esp;婵饮药如饮浆水,兄心怜,问:“病为何总缠小女子?”
&esp;&esp;吾笑答:“疾病如伴女孤狼,噬不见齿,零敲碎受,只能教小女子活活硬捱。”
&esp;&esp;兄复问:“不能避而远之吗?”
&esp;&esp;吾再答:“小女子不落单,则能避一二。”
&esp;&esp;兄狐疑问:“何意?”
&esp;&esp;吾答:“小女子好动,举动无常,落水摔伤,如家常便饭。若落单时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esp;&esp;宋秉珍写到此处就断了墨。
&esp;&esp;曹淮安合上册子,七思八想,眼睛裴回榻中酣眠不知醒的人,当朝暾盈窗时,他敛了眼,掇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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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曹淮安离开西院后,径直回了书房,他将册子拆下,挑出内隙暗藏小字的几页与宋秉珍最后记载的一页,寥寥写了几个字,一并折叠齐整,让人袖呈江陵萧氏手中。
&esp;&esp;萧瑜当日与他叙了话,明面上未与顾氏分颜,而是伏甲益州,曲体顾氏动向与实情。顾氏里外都示之以柔,伏甲数日,未获到一丝小耗,让人无出师之由。
&esp;&esp;发现了内隙中的秘密,曹淮安再看病呈,原来宋秉珍字里行间一直暗示,暗示着在荆州观风的顾世陵似是一把伐婵之斧。
&esp;&esp;“伴女孤狼、噬不见齿、零敲碎受。”与“吾为顾嘴成铃医,伯乐世不曾遇,反受陵忽白眼。”
&esp;&esp;那句“本以为少君能穿杨贯虱,结果技不堪看,令惊叹”,她脸色由粉转青,躬身叉手怒道:“曹淮安,你让人监视我?”
&esp;&esp;没有萧婵在一旁哓哓纠缠,曹淮安阅完病呈,又拿起记事册翻看。
&esp;&esp;记事册有些事情与病呈中所写雷同,比如萧婵生气过后不进食。
&esp;&esp;看了一半,萧婵翘蹄捻脚的到来,没有发出一丝屐碎声响,吓得他只能把记事册丢到承尘上。
&esp;&esp;曹淮安迎合她的心性,随口承认:“我常不在府中,不过想多知道婵儿一些事情。”
&esp;&esp;记事册与病呈一样,亦是经手两人。归宁所发生的事情,是窦成章写的,府中的发生的事情,他在府中寻了个可靠之人延写。
&esp;&esp;“可他们写的都不对”萧婵翻开册子,随意指着几处,侃然正色的说,“我不是好呼卢喝雉之人,也不是贪食之人,我也没长肉,这是在诽谤!”
&esp;&esp;箭技差的事情被他得知,萧婵面若烧炭,这太伤脸了。
&esp;&esp;“这些我都知道,明日我就去数落他们。”
&esp;&esp;曹淮安支糊了半日,涎着脸说了许多美话,但不管怎么说,萧婵还是嚷嚷这儿不对,那儿有错,一捻捻的柳腰如扭股糖,反是册中所写之事都要分辨几句。
&esp;&esp;最后她形容十分憔悴,滴一粒泪珠,委屈地布开十个指头,呈到他眉目前,说:“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