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德兴不大看得上宋儒治国打仗的本事——要是他们真有本事,也不至于让草原上的蛮子亡了国!实际上,即便是南宋末年,大宋的人口和生产,还是远远超过大蒙古国的。而且后世文明人吊打蛮子的火药武器已经接近成熟,火药早在唐朝已经出现,管状火器在北宋时已经有了。至于铸造青铜大炮的技术,在先秦时代就蛮成熟了。可惜这些已经出现,或是非常成熟的军事技术,就是没有办法在一场决定民族危亡的长期战争中转化为战斗力。这完全违背了战争是科学技术催化剂的普遍原理。
这只能说明,治理国家的士大夫们,并没有把心思花在打仗上面,如果换成战国时期那帮一门心思富国强兵的家伙,南渡这一百多年,早就该发展出青铜大炮滑膛枪了……
不过士大夫治国的手艺虽然不咋地,但是人家控制大宋一国是实实在在的!其中必有道理,陈德兴隐约觉得,不把这道理弄明白了,他就很难取宋而代之。而且,即便是取代了大宋逐退了蒙古,自己所建立的王朝很有可能就是又一个大明朝!
所以陈德兴虽然看不大上儒生士大夫,但却必须要用大儒,用一个真正了解儒家各种学说,知道儒家道理为什么会在诸子百家之中脱颖而出的大儒!
这赵复,便是大儒!还是名震南北的鸿儒!
“不知江汉先生驾到,有失远迎。”陈德兴站起身,客气的拱了拱手。“不知先生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有些不明之处想要请教将主。”赵复惨白的面孔上露出几分笑容,然后撩起衣袍席地而坐。和一个反了大宋官家的贼子如此对面而坐,被掠到北地之前的赵复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但是如今,南朝还是他的家国,赵昀却不是他的君父了。
流落北地十几年,赵复已经看得分明,大宋气数已尽,决计不是蒙古,不是忽必烈汗的对手!想要保住汉家江山,只能有待英雄出世,重头收拾山河了。
“将主欲行魏武之事么?”赵复淡淡动问。
陈德兴一笑:“魏武先安汉室而后篡之,吾今日是乱宋室者,若留临安便是董卓了。”
“做董卓也无不可,只要基础扎实,未必不能成功。”赵复顿了一下,又问:“那将主是想迫宋主杀真金?”
“正是!”陈德兴反道,“若杀了真金,蒙宋还能和议吗?”
“不能!”赵复道,“不过不是忽必烈没有器量,而是赵家君臣不敢言和了。”
“不敢言和?”
赵复冷笑:“今日之后,赵宋再无以文御武,只有藩镇割据了。中枢欲以和局收藩镇之权,藩镇必以抗蒙拥兵自保。将主以3000壮士横行临安,逼宫发难,天下武人,还有谁会畏惧中枢?大宋天下,就此已是乱世矣。只是不知将主何以为凭借,将宋失之鹿,据为己有呢?”
陈德兴笑了笑:“据高丽、辽东、夷州,横行海上如何?”
赵复微笑:“老夫所说的凭借不是地盘。高丽、辽东、夷州比江南如何?将主用20000精兵,又得明教徒众,已经据住了临安,却不敢取江南为家。是为何也?”
陈德兴挑了下眉毛,吐出三个字:“士大夫!”他看了看赵复,“先生有何妙计?”
赵复嗤的一笑,有些鄙夷地道:“什么士大夫?不过是些舞文弄墨之徒,也敢称士,称大夫?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他苦苦一笑,指着自己:“江汉赵复,苦读圣贤之书,通晓朱子之理,也曾自以为士。然北虏兵来,赵复却连妻子儿女都无法保全,手无缚鸡之力,胸无战阵之策,所学所用除了应付科举考场,还有什么可以使用于四方的?如赵复这样的人,如何可以称士?士都不配,还谈什么大夫?”
“先生的意思是……”陈德兴仿佛明白了什么,却还是隔着最后一层纸。
赵复突然放沉了声音,用近乎庄严的语气说道:“士者,当能为君为国为民所用!方今乱世,北虏盘踞中原,欲亡吾华夏血脉。士者,理应能披甲挥刀,护国,保君,卫民,驱逐胡虏,恢复中原!岂能藏于书斋,穷经苦读?当今之士,应尚武为先,乃是武士!将主若能兴武士而抑文士,使孔孟之徒,恢复古之本色,以武为荣,取宋而代之则易如反掌,临安亦可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