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睿生病的时候,家里卖了房卖了车,两边父母养老的钱都被掏空了,可孩子就是好不了。化疗很苦,但小睿很懂事也很坚强,不管是犯恶心还是吃药都是里面最乖的,每次他背着我们哭,孩子他爸就难受的抽烟。”
“后来实在没钱,烟也戒了,他就生扛着,白天工作晚上来看孩子,十天白了一半的头。我也急,我那份工作收入不算高但好歹也是个来源,白天让小睿爷爷奶奶轮着看孩子,晚上我们就过来陪孩子。”
“虽然心里明白,得了这种病,就是见一面少一面,可不去工作,一面都没有。俩个公司对我们都不满意,觉得我们心思不在工作上面,所以拿手环直接把我们俩个都辞了。”
妇人眼里含泪,看着南宫行问:“你还这么年轻没见过生离死别吧?我们失业的那天,小睿疼得受不了,拿刀割了腕。幸好割的不深,你知道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南宫行没有接话,把手里还没用过的纸揉成一团握在掌心。
“他说不想连累我们。”
“那一天我们俩口子在病房里恨不得把心都哭出来,实在不懂命运为什么这么残忍,但老天爷似乎开了眼,给了我们希望,小睿的骨髓匹配上了,而且钱也有了。”
“有人给我们打电话,说可以帮我们,前提是要我们夫妻双方任意一条命,把他们准备好的遗书留一份就行。”
南宫行沉默了。
“你觉得可惜吗?”妇人问,她踉跄着站起来指着病房自言自语:“可我们当时觉得高兴,我们夫妻俩个甚至抢着去死……但是……但是他说了,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所以,死的是他。”
“可是手术之后呢,小睿三次差点回不来,我就跪在移植仓外面,求狗老天开眼,它要怎么作践我,我都认,我只求它放过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那时候我就发誓,只要小睿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我还发誓,要是他能好,我绝不做任何亏心事。”
南宫行睁开眼看着妇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所以……现在小睿好了,也是时候让我实现承诺了,当初他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录了音,这是他的手机,我们的对话我也让糖糖操心录上了,应该够你应对。”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把手机放到南宫行手里。
那手机很旧,四角被磨得发白,钢化膜也碎的不成样子。南宫行眼眶发烫,良久才发出了声音:“谢谢。”
妇人跟着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他老实了一辈子,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害了不少人,是我们该说对不起。”
不是的,追根溯源,问题在他这里。
如果他不曾与何萧结怨,何萧根本不至于对这样的陌生人使这种手段。
南宫行握死了手机,眨了一下酸涩的眼:“以后有问题就来联系我,无论如何,是我连累了你们。”
妇女没有接话,起身走了,临到门口才转身道了一句:“这里有很多父母恨不得拿自己的命来替,但我们是唯一有机会的,是福是祸,谁都怨不上,我这次出声有只求个心安,以后我不去找你们,你们也不用挂念。”
然后门被合上了,南宫行愣了愣,良久才牵着姜糖离开了医院。
车里气氛很低沉,大家都很压抑,开了半路南宫行才想起问:“她是怎么发现的?”
姜糖把脑袋支楞起来很认真的回答:“她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给小睿资助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
“我给她看了一下这几天网络上对银河的评论,然后她就让我联系你。”
南宫行闻言恍惚了一下,良久才说:“成年人的善意,总是带着牺牲。”
“所以才更珍贵吧。”
姜糖觉得闷,把车窗打开,带着点凉意的风就进来了。
春日里的风,总是这样,温和且有生机,就像生命。
活着是不容易的,生命时有春风时有寒霜,在冽冽寒冬里,没有人想要凄苦地活着,但同样也没有人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