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逐渐变得昏暗,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抱着巨大尾鳍啃的王有钱站在前面朝他笑,发色挺扎眼,让高度近视的人也能看清它和嘴里东西几乎融为一体的红。
察觉到不太对劲,背对一切专心向欧阳总推销自己的陈卓犹豫再三,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池总刚才的意思是不让他乱看,看了肯定要扣工资,但现在实在太不对劲了。停下对欧阳总的滔滔不绝后,他发现周围静得可怕,连原本池总和百里总的拉扯声都没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带来的冲击足以使他直到几十年后想起来都胆颤。
玻璃炸裂、水流从巨大的容器中涌出的瞬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床上,他两位恋爱中的老板紧紧,紧紧贴在一起,两具密不分离的身躯是世上最适配的砧木和芽眼,金属质地的固定绳强劲、牢靠,无论如何都不会使芽眼与砧木分离,为这场完美的嫁接提供了极其可靠的保障。
被瞬间涌来的水流淹没时,陈卓最后撞上的是池总的眼神。
疑惑,不解,和极致的愤怒。
这是池译听说百里霸道要在这里跟他搞嫁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压不下的情绪,事实证明他还是气早了。
他以为百里霸道的意思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来点什么宣示主权的play,池译已经知道他不算个正常人,也就默认这种事他确实干得出来。
但是他没想到百里霸道嘴里的嫁接是真的嫁接。
最先不对的是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池译想到小时候自己跟自己玩儿,拿502涂满两只手心,紧紧扣在一起就怎么也扯不开了,皮肉黏连着,硬扯的话会烫,疼,有火辣辣的撕裂感,就只能举着两只粘住的手哭着找人帮忙,又难受又丢人,他玩过一回之后再也没碰过。
接着是强行捆在一起的腿,他以前出差向北走,有些城市最冷的时候气温低至零下三十多度,水泼出去就冻得梆硬,街上乱跑的狗爱舔冰柱,宽大的舌头卷上并不怎么怎么粗壮的冰,大张着嘴,哈着白气,粘得彻彻底底,获救前还要被围观群众嘻嘻笑着拿手机怼脸。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这种程度,池译觉得自己眼里的愤怒是时候变成害怕了,但是没来得及,听到旁边那声炸响时他已经不能动了,而被水流淹没的时候,他最后看到的是男朋友依然死气沉沉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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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玫瑰是朵雪玫瑰。
容器里的液体对他影响很大,当年那个收了六千万的研究员并不好控制,他的朋友也很难搞,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一个大转机。
那个男人总是这么让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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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译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明艳的红,气温是暖的,四面八方都是一个颜色,坐的地方很舒服,像陷在一大块柔软的地毯上。
四肢都还灵活,他起身,几乎要觉得刚才粘连的十指和僵硬的腿都是幻觉。
有人从身后轻柔地贴近他,转头却又消失无踪,一阵风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问:“差点成为嫁接株,感觉怎么样?”
池译不理他,四处走动着观察这个地方,踩了踩身下柔软的红地毯,说:“别告诉我这是你的花蕊。”
“池总很聪明,”声音笑了笑,风绕他转了一圈,继续说,“也很大胆,那样一个危险的爱人,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危险?”池译赞同地点点头,视线落到某个地方,眼里映上四周火艳的红,“不光危险,还有病,不过他本来也不算什么正常人,凑合能过,怎么了?”
“池总,我说过你们不合适,并不全是为自己考量,”声音友好又温柔,“我陪他一起长大,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习惯掌控,最需要听话体贴的爱人,服软和撒娇才是安抚他的最好方式,可惜这些你都做不到。”
“有道理,怪不得我们老是吵架。”池译点头表示赞成,走到墙边,踢了踢,发现也是软的,又伸手,想看看能不能戳破。
“你在干什么?”那声音问。
用了很大力气都弄不破,池译遗憾收手,说:“我决定采纳你的建议,在我们家养上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会摇尾巴会撒娇,以后我们再吵架就让它去调节。”
“你……”声音撕掉了友好的伪装,上官玫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水淋淋的,湿发搭在额前,漂亮的五官都被泡得发白,他的脖子依旧虚软地歪在颈上,目光怨毒地看向池译,“你真的以为他非你不可吗?”
“对啊,”池译继续踩四周柔软的墙,“他都要跟我嫁接在一起了,还不算非我不可?”
“你会死的,”上官玫瑰阴森森地说,“刚才如果不是我,你就已经被他变成没有生命体征的嫁接株了,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命。”
池译目光微冷,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下,说:“谢谢。要是你昨晚得手,那假人多割我几刀,我该变成什么?”
上官玫瑰微微笑起来,歪头打量着他,泛白的嘴唇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说:“美丽的嫁接株。不过那样你是有生命的,血红色,很好看。”
“听起来比变成木头人好点,”池译感叹,“我到时候是不是还能拿叶子敲键盘工作?”
“可以,我会把你养在窗台上,白天晒最暖的太阳,晚上沐浴着月光看我们相爱。”上官玫瑰脸上泛起幸福的笑,“我们家不需要摇尾巴的小宠物,因为我和他永远不会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