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曾说两三天内要把事情解决,贵史心想织要说的,或许是关于他今后的处置吧。
不料,织开口商量的却是完全不相关的茶会。他说待会儿要以薄茶点前招待客人,希望贵史也能帮个忙。
「这个不会很难的。」
「可是……」
好不容易才压抑恐惧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结果竟大出意料之外,贵史一时之间差点反应不过来。脑中的疑惑和混乱凌驾了宽心。
「待会儿会有两位客人来访,你只要招呼其中一位就可以了。你昨天的表现非常出色。茶沫沏得很细致,喝起来苦后回甘。只有用心沏茶,才能得到这么好的味道。」
「你太过奖了。」
贵史连忙挥手否定。那绝不是他在谦逊。自己不过是个有样学样的初学者,第一次沏的茶哪配得上这么高的评价。他不否认自己沏茶时确实很用心,却不认为表现特别突出。被人家这么吹捧,他顿时羞愧得手足无措。
但是,织却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向不说恭维的话。」
「……谢谢。」
再继续谦让下去,对织反倒是一种失礼。贵史决定坦然接受,向织慎重道谢。
结果,贵史也一起到水屋准备薄茶奉客。
昨天和织两个人在主屋的茶室泡了一整天,大致的程序贵史都知道。
听说客人已经就座了。
什么时候来了访客,贵史一点都没发现。可能是今天一早就待在最里面的房间,安安静静地念织借给他的书,或复习昨天的茶道礼法吧。
「你可能也听说过,茶道有句很有名的谚语叫做『一期一会』。用心为客人准备奉茶才是最重要的,并不需要去在意其它的繁文缛节。」
前往茶室途中,贵史请教了相关礼法,织只这么回答他。
虽然感到些许不安,但他明白织话中的含意,便决定还是专注在沏茶就好。
进入水屋,木制茶棚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茶具。
以墙壁和纸门隔开的隔壁房间,是三坪大的茶室。
客人已经就座了,却没听到衣服摩擦或交谈的声音,从水屋无法窥探里面的动静。
制端着水指端坐在茶道口前,以优雅的手势打开纸门,朝里面行了九十度的礼,从贵史的位置还是看不到里面的客人。
接着把枣和茶碗、柄杓和装了盖置的建水等茶具统统搬入后,织便开始了薄茶点前。
耳边传来的,只有茶釜的热水煮沸声、衣服摩擦榻榻米的声音,以及茶具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交谈声。扣除客人的两次咳嗽,几乎无法辨别是否有人在。
细细回想织细心指导的过程,为陌生的客人用心筛搅茶筅。
昨天沏茶的时候也是如此,在过程中贵史脑海里一直想着东原。
老实说,他从没见过东原悠闲喝茶的模样。他们之间纯粹只是肉体关系,除此之外从没有机会一起做些什么。
尽管如此,贵史仍不禁在脑海描绘着东原品这碗茶的情景,心境自然平和下来,仿佛涌上一股温馨的暖流。若能奉上一碗好茶给总是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好像片刻也不得放松的东原就好了。细柔的茶沫仿佛就是接收了贵史这番心意的产物。
事实上,就算有机会为东原奉茶,东原也想象不到贵史是以怎样的心情握着茶筅。
当然,贵史也不奢望他会知道。他只是单纯想为东原做点事情罢了。
想想自己真是可笑,但又觉得把心给了一个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东原将他摆在怎样的位置,以及他如何看待自己,都跟贵史对东原抱持的感情是两码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