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闷脑地走了老长的一段路,急于要向林家当局证明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茶叶商,紫川秀径直下马走到一名边防警察面前:“长官,我是来自紫川家的茶商。”
挎着警棍和马刀的边防警察把积满了雪的帽檐往上推推,露出了帽檐下年轻的脸,低沉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呢?”
由于同为光明皇朝的后裔,紫川家、流风家和林家使用的都是同样的语言,除了一点轻微的地方口音外,大家在沟通上是不成问题的。
“呃,长官,请问进入河丘需要到哪里检查证件和身份手续?需要到那里办理入境手续?你们的边防检查站、治部少管理站在哪里?”
警察骤然一愣,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河丘吧?”
警察笑得神秘兮兮,很像那种城市人看着乡下人闹笑话时的表情。
“呃?你怎么知道?”
警察笑而不答,整了一下黑色的束腰皮带,回头指着后方:“我们是隶属于保卫厅的边防刑事警察,现在正在执行搜捕特大杀人犯方蒙的任务中,我们不管民事,但我可以告诉您,林氏家族是开放的国家,进出河丘不需要办理手续。”
紫川秀口张得大大的:“不需要出示证件?”
“我们与紫川家签订有协议,紫川家颁发的证件在河丘同样得到承认,畅通无阻。既然您已经通过了紫川家官方的边境检查站,我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检查您一次呢?这对自由流通的贸易体系不利──当然了,您的证件还请保管好,在市区,您可能会受到临时抽检,最近我们在搜捕特大杀人犯方蒙,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提前道歉了。”
“这样啊,你们完全开放边境的。”紫川秀眨巴眨巴着眼睛,河丘林家完全开放了边防戒备,这对于从小一直生活在严密控制下的紫川家居民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问:“那,你们的老百姓都跑出国去了呢,怎么办?”
警察反问道:“我们的老百姓为什么要跑出去呢?河丘的生活水平比帝都和远京都要好,我们管辖内的民众没有理由逃亡的。”
“呃,如果外国的民众逃亡过来呢?”
“这样的事历史上常常有,每次紫川家和流风家开战时期,总有很多难民想涌入河丘避难,但这些难民大多被紫川和流风两国的边防部队所拦截了,除非难民数量大到两国的边防部队都无法遏止的极特殊情况,我国的边防部队才会出动封锁边界。但这种情况不常有,而且如今两国边境已经保持了近十年的安逸,我们没必要杞人忧天,不是吗?”
紫川秀道谢后离开。他笑了:杞人忧天?才仅仅十几公里的距离,他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可以想见,所发生在那边的战争,千万人的鲜血和死亡,这对河丘的居民来说,那不过是早间日报上的一则新闻罢了,与偶像明星的恋情列在同样重要的位置。
林氏家族已经两百多年没经过战争了,他们的人民早就遗忘了铁与血的味道。
“幸运的人们啊,”紫川秀喃喃说:“战争几乎与你们擦身而过。”
※ ※ ※
百里红尘,千尺碧水,号称大陆三大历史名城之一的河丘城始建于帝国历一五一年,迄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
仰望着这座雄伟的古城,看着那藏青色城墙砖上清晰的金槿花标志,紫川秀依稀还可以想像当年那强盛帝国的繁华。
皇朝兴衰,风云变幻,千万人的血泪和悲哀,最后只凝聚成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薄薄几页,想到这里,纵然英雄如他也不禁气短啜嘘。
在紫川秀原来想像中,既然是大陆著名的商业之都,那河丘肯定是个繁华而喧闹的城市,拥挤不堪的街道、满街的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喧嚷不息、拥挤的人流和满头大汗的市民。
但亲眼看到的却很让他惊讶。一进城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安静、洁净的城市,宽阔、洁净的主干道上马车并不多,两边的人行道上整齐地排列着高大的梧桐树,给街道平添了几分绿荫。来往行人悠然地从树下经过,脸上带着一种对生活很满足的祥和笑容。虽然车来人往,但没有人高声喧哗,更不要说高声叫卖了,静得可以听见百灵在树荫间辗转鸣唱──这真是那个传说中的商业之都河丘吗?
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紫川秀驻足观看,只见城内纵十七路,横十九路,整个城市分割成整整齐齐的几百个区域,每个区域用黑色字写了名称,旁边有一个小括号里面用红色的小字标记着该区的主要商店、集市、大宾馆和名胜风景,不用说,这肯定是为了方便那些初次来河丘的商人和游客的。
紫川秀大加赞叹,河丘的市政管理人员真是细心,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无怪乎河丘商业数百年一直屹立大陆顶峰。
尽管是大陆闻名的商业城市,但河丘给紫川秀的感觉是个非常儒雅的城市,历史和文化的沉淀无处不在。城市的街道上,市民穿着宽松的淡素色袍子在街头不温不火地闲聊,那种自信又坦然的神韵是难以模仿的,显示他们对自己的国家和文化充满了自信。
良好的国民素质不是堆金砌银就能造出的,非经岁月的积累和文明的熏陶难以形成。
天空下着小雪,路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粒,空气中有一种润润的水气感,拂面清爽。
路两边的人行道上不时可见一座座大大小小的雕塑,有人物、动物、船型、飞鸟鱼兽,有的栩栩如生,有的却是扭曲得不成样子,任凭紫川秀如何看也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只好惭愧自己水平低俗,不懂欣赏艺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