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认识她的字迹。
更重要的是,那份货单上罗列的商品种类和数目,和自己上京时候的一模一样,是出发之前她和爹娘一起商量议定所得。
她爹娘一看,就会知道出自谁手。
而且,和原本的货单相比,有几样货物的名称多加了几个字。
多出来的四个字,连在一起,是“佩在京城”。
明桐院中,大夫人见薛鸣佩离开,喟叹一声。
“这孩子醒来以后,懂事多了。”她瞥了戚韫一眼,“她不容易,没了本家,亲娘又是那么一个……”
她顿了顿,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体面地没直说。
“总之,我看她是想开了。眼见着她年纪见大,我也会找个机会和爹提一提她的婚事,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意见,总不能真耽误了。”
言外之意,敲打敲打他。
“……”戚韫没有回应,心头蒙上一层烦躁。
嫁人?离开戚府?
哪有这么简单遂心的事?
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对了,护国寺那边打过招呼了吗?”大夫人想到更重要的事情,“七天后要去的人不少,多留两个房间吧。”
“已经和观玄主持打过招呼了。”戚韫低声道。
七天后,是他大哥的祭日。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大房都会去护国寺给大哥祈福诵经。由于大哥身份不同,他们大房在戚府地位也高,另外几房的人有时候也会一起。
母子二人突然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刚刚的随意氛围,荡然无存。
大夫人望了一眼芝兰玉树的次子,又低下头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呼吸变乱,忍不住伸手按在发疼的胸口上,眼角也湿润了。
“娘……”
“娘没事。”大夫人狼狈地偏过头,用帕子遮住脸,鼻音已然明显,“没事儿,阿韫,都过去了,都这么多年了……”
嘴上这么说,她声音中的哽咽却越来越明显。
好一会儿,再也说不下去,只能转过身子,整个人无声地发抖。
戚韫双膝跪地,凝视着母亲痛苦逃避的背影,一言未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默默离开了明桐院。
月白锦靴踩在青石小路上,脚步微微虚浮,步履仓皇间,都是泄露的纷杂情绪。
戚韫走了几步停下来,站在廊柱边出神,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错了方向,没有走上回自己院子的路,反而走进了府西的小园子里。
这园子名叫“素月分辉”,大哥很是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没少在这里被他装模作样地考校功课。
可偏偏大哥问什么问题,自己都能答上来,还能把他反问得瞠目结舌,面红耳赤,最后糊弄地顾左右而言他。
还试图把园子的鱼钓上来贿赂他,让他在族学考评里帮他作弊。
真是没脸没皮。
戚韫忽而觉得喉头哽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恢复往日的淡然,可拳头却越攥越紧,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而听到了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曲折错乱的假山石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