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一把老骨头,一只脚迈进棺材了,没剩几天活头了,又何必折腾呢?早些年,母后手段强硬了些,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逮着机会,他们就见缝插针地往我这泼脏水……」
皇帝面不改色,笑道:
「母后的滔天恩情,儿臣没齿难忘,薛美人猪油蒙了心,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这样陷害母后,朕已经把涉事的一干人等都诛了九族。」
太后面色不变,风平浪静拉了他的手,叹了一声:
「咱们孤儿寡母,这些年,风风雨雨不容易……母后老了,最近常常想起来,你刚登基那会,小小一个,还要母后抱着才能坐稳宝座,朝堂那些个豺狼虎豹,瞧着你小,总作势欺上天来,娘跟他们天天斗……白天斗,夜里还要哄你睡觉……眼一眨,孩子都娶媳妇了,独当一面了。都说皇家寡恩薄情,我是不信的。娘对你,同全天下的母亲是一般心思的,都是盼着自家孩子好。别人朝我泼脏水,我也不再多加解释了,清者自清……」
皇帝笑了笑:「儿臣定当与母后同心同德……」
……
宫里头的人,面具戴久了,与脸庞镶嵌融合在一起,自然不作假。
一场母慈子孝的戏,太后和皇帝从头唱到尾,我只顾旁观。
出了宫,皇帝决意要把我这个观众扯上戏台子,他突然转头问我:
「皇后,你信不信薛美人的话?」
他的目光像清透的、寒冷的镜面,照到人脸上来,能鉴别真伪。
问话暗藏锋芒。
我不信薛美人的话。
虽然薛美人是太后的人,可是,这场动乱牵连铲除的,是太后的人,皇帝是最大的受益者。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对他们来说,薛美人只是一颗棋子,死了也有用。
皇帝只想知道,我代表的端木家族选择相信谁。
信薛美人,意味着选择皇帝,不信薛美人,意味着选择太后。
太后与皇帝不过表面其乐融融,实则势不两立。
早些年,太后是绝对的东方压倒西风,可自打卫家幽冥谷一战落败,皇帝收拢了大半兵权。
现在局势,本是太后落了下风,但祁连山一役,春风吹,野火生。
局势瞬息万变,这是一个五五开的赌局。
端木家本无意党派之争,可父亲为左相,门生遍布朝野,树大招风,想作壁上观,两位掌权者都不会同意。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想收拢端木家。
我摇了摇头,真挚地望着皇帝,微笑道: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请陛下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