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临死以前,交代红莲一件最后的任务,要她杀了风云庄所有的人。”
“你是指当年风云庄的灭门惨案吗?原来是红莲姑娘下的手?”
“是我杀的。”他冷然道。“她见到她师父死于非命,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是我替她完成了这最后一件任务。”
月姬怅然。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在木然地叙述这些过去时,心口其实淌著血。
“那天,火烧得好旺……”他幽幽地继续说道。“所有人都死了,没一个活著,我想最该死的人就是我,被火烧死也很好,够痛快……我在火场里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火星烫伤了我的脸,可不知怎地,我就是死不了,我想死,却死不了!”
他忽地紧紧拥住她,紧紧地,嘶哑的嗓音含恨、含怨,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活下来,但,她懂。
因为每个人都有求生本能,因为人真正渴望的是生,不是死。
虽然,他是那么地憎厌一切,憎厌自己……
“所以你之前才会跟我说,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对吗?”她侧过唇,温柔地吻他,吻他受伤的半边脸,吻他从不曾真正痊愈的心。
他感受到那落上脸的点点温柔,震颤不已。“我该死的,菲菲。”
“不,我很高兴你活著,不然我便没这机会认识你了。”说著,她又缠绵地亲他的唇。
他喉头发酸。“你识得我,是不幸。”
“是最大的幸福,真的,我很幸福。”她在他耳畔低语。“我只恨不能更多爱你一些,多为你做些事。无极,我还没听你真心笑过呢,我好想听……”
他全身紧绷,将她柔弱的身子,呵护在自己怀里。“我会笑的,等你好起来,我便会笑。”
也就是说,她这辈子是听不到了。
月姬颓然敛眸,默默地在心里品尝著绝望,但她嘴上不说,就算眼里滚著泪花,仍是故作坚强地笑著。
“那我们打勾勾,等我……好起来,你一定……要笑……给我听。”嗓音在封无极耳边逐渐破碎。
他咬紧牙关,很清楚她又即将晕去,而这一回,也不知能不能再醒来。他知道她一直撑著,因为答应过他会努力活著,所以她用尽了每一分意志,他好心疼,也很害怕,不知她还能这样在生死间挣扎多久,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承受几回如此折磨。
他只能坚强著,不哭不怒,勾住她手指,抢在她昏迷前深情许诺──
“我答应你。”
他是否不配拥有她?
因为他杀太多人,造了太多罪孽,所以上天才要夺去他唯一的真爱,惩罚他?
但若是要罚,为何死的人不是他?为何要他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人一天天地衰弱?
她清醒的时候愈来愈短,总是跟他说不上几句话,便又陷入昏迷,他总是惊惧著,害怕这一次便是永诀。
若是她死了……
封无极蓦地全身颤栗,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用力咬著。
他不能哭,不能崩溃,还有希望的,她答应过他,会努力活著,他要相信她,必须相信……
她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绝对不会!
他咬著自己的手,拚命咬著,咬出牙印,咬出鲜血,却咬不去心下的绝望。
忽地,有人敲门。
他悚然,急忙镇定心神,咽回喉间的酸苦,板著脸,漠然迎向走进房来的齐非。
齐非没跟他说话,默默地为月姬诊脉,蹙著眉头,不知思索些什么,封无极见他迟疑不决的神情,心下更是黯然。
他将齐非拉到门外,递出一把刀锋锐利的短刀。
“这给你。”
“给我?”齐非愕然。“做什么?”
“菲菲合眼的那一刻,你马上用这把刀刺进我后颈,那是我唯一的罩门。”封无极沉声交代,语气不带迟疑,也无丝毫感情的变化。
他说话的神态,就好似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今天天气好不好?但他可是要人取自己性命!
齐非骇然,几乎握不住手上短刀。“你……干么要我这么做?”